《五十亩子》第一卷

作者:金陵叟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4-03-15   阅读:

  
  因为祖康现在也是场面上混的人,再加上自己又是五十亩子的宿儒名流,田致远觉得这婚礼上一定要有几个头面人物参加,因此前几天致远老先生就用孟頫体写了几个大红请帖,亲自送给田中君、龟田君、王翻译、陈司令、陈副司令、还有李铁头李总经理,陈保国陈总管。开席时,把这几位贵客安排在堂屋最上面的雅座上,并嘱咐厨子这桌要多上一道鸡炖老鳖,以彰显“霸王别姬”这样颇有底蕴的美食文化。
  酒席还没散,几个急吼吼的后生就去闹洞房,可能是声音大了,惹得堂屋喝酒的田中君和龟田君很不高兴。
  “八格!”龟田一拍桌子,起身直奔洞房。闹洞房的人一看龟田君喷着酒气,满脸怒色,一个个夹着尾巴缩头缩脑的溜了出来,只剩下新娘子一个人坐在床上瑟瑟发抖。
  “花姑娘,大大的好!”龟田君连房门都没带,把新娘子摁在床上,撕掉裤子,呼哧呼哧的奸污了。
  田祖康从窗帘角看得一清二楚,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龟田出来时,陈司令还想再闹几杯酒,但众人都没了兴趣,旁边的几桌也悄悄离席,于是只好草草收场。陈司令扶着龟田回到了炮楼。
  新娘子在房里嘤嘤的哭着,新郎官对着满桌子的杯盘狼藉,也是抱着头在抽泣。
  田致远过来劝解孙子:“这样的事情本来也是有古制的,当年鞑靼人在中原时,凡是汉人新过门的媳妇前三天都要让给他们睡的。”看着孙子并不能理会他的宏旨远义,吐了一口浓痰,咳嗽着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半夜里,田致远蜷缩在床上只咳嗽,忽然传来孙子声嘶力竭的哭声。摸过来一看,新娘子歪着头,睁着眼,伸着长长的舌头,死在孙子的怀里。
  祖康哭诉道,他在外面好长时间见屋里没动静,进门一看,见她挂在屋梁上,放下来时,已经没气了。
  “也算是英烈女子,不辱家门呀!”老人感喟不已。
  突然,田致远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祖康丢下新娘子,来扶爷爷。爷爷已气绝身亡,任凭他怎么掐人中捶后背,任凭他千呼百喊,就是一点没有反应。
  李铁头陈保国连夜过来帮助祖康料理丧事,还有左邻右舍,一个个嘘唏不已。
  办完丧事,田祖康像换了一个人,两眼直直的看人。不少人说,他疯了。
  二十九
  夜色沉沉,月明星稀,江面上间或传来江鸟的鸣叫,还有汽艇的突突声。天快亮时,南北两座炮楼同时传来枪声。南面的就一两下,北面的好像在对射,热闹了有一阵子。
  五十亩子的每个人都听到了枪声,但谁家也没开门,天亮后才小心翼翼的互相打听消息,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南炮楼的龟田被人一枪撂倒了,等几个保安队员从炮楼里跑出来时,早没了人影;北炮楼田中身后的汽油灯被击碎,他伏在女墙上向几个黑影射击。在炮楼里打麻将的陈司令、王翻译等人也跑上来参加战斗。探照灯下,他们看见几个人影消失在江边的芦苇里,后来又看见一条小划子划向北岸。
  战斗结束了,对于凶手是谁,陈司令和王翻译一口咬定是田祖康找人报复,田中刚开始还怀疑是岸上的忠义救国军,后来接受了王翻译的劝说,也认为这是一场情杀。
  陈司令带人把田祖康绑在田家祠堂的银杏树上,向村民们宣布了他破坏中日亲善破坏大东亚共荣的罪行,说完立马就地正法。陈司令那枪法真准,他向后退了十来步,侧身一扬手,击中田祖康的脑门。从抓到枪毙,田祖康一言不发,两眼红红的直直的望着前方。
  李铁头提议把田祖康葬在他爷爷他媳妇旁边,被陈司令狠狠的瞪了一眼,陈司令叫陈忠君带人把他扔到小采石的江里。
  接替龟田进驻南炮楼的是一位从南京来的稚气未脱的小鬼子,单单细细的身材,如果不穿军装,真像学堂里的一个学生。
  田祖康死了,但对日军的骚扰并没停止。一条大板船停在码头装麦子,周大闲着没事抽旱烟。恍惚中他看见大板船的船尾冒出一个人头,一眨眼又没了,像个水鬼。后来听说,这条船在汽艇的护送下,开到栖霞江面时,渐渐地沉下去了。汽艇上的鬼子哇哇叫,乱放一通枪。有两个胆大的跳上运粮船也一同沉了下去。
  王翻译的老婆从南京托人带来一封信,打开后,信纸上血红的一个“斩”字,打着红叉。王翻译气得把信撕得粉碎,又狠狠地踩上几脚。
  小翠到码头买鱼,一个渔民向她兜售,鱼很新鲜,也很便宜。回家后,剖开肚子,里面有根芦苇管,管理藏着一块白布,白布上也是一个血红的“斩”字和红叉。小翠交给了秀姑,秀姑和小翠都不识字,就把陈保国喊来,拿给他看。陈保国吓得一身冷汗,赶紧把陈司令叫醒。陈司令披着衣服,冷冷的看了一会,一句话也没说,把白布扔到了灶膛里。一整天,陈司令都铁青着脸,整个陈府笼罩在凝重的氛围里。
  晚上,陈司令问小翠那卖鱼的是谁。小翠说那人帽檐压得低低的,当时只顾买鱼,没在意他的相貌,后来想想好像不是五十亩子的人。陈司令越发不安了。
  三十
  李铁头按月把纸币和银元换成金条交给陈司令,陈司令锁在卧室的铁柜子里。铁柜子有一大半镶在墙壁里,铁板有一寸多厚。这是田家的旧物。
  陈司令叮嘱李铁头多交上海的朋友,想在上海置一幢房子。
  李铁头生意越来越大。一天他告诉陈司令,江北有人要一批盘尼西林,价钱出的很大,问能不能做这个单子?说着右手伸出四个指头,暗示是新四军要的。陈司令笑着说:“有钱连亲娘都能卖,这有什么不能做的?”
  盘尼西林是装在两只大鱼篓里的,李铁头交给周大,说:“这江鲜给一个朋友下酒的,船到北岸后有位左手缺一个小拇指的人会来提货。等船上所有客人下船后,才能把鱼篓交给他。”
  左手四个指头的人,周大看上去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了。那人压低着礼帽,带着墨镜,白府绸褂子,束脚灯笼裤,呢布鞋,像一个体面又有点霸气的乡绅。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周大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周四吗?妈呀!这兔崽子没死呀!他跳下船想追上他,可又折回来了。
  晚上,他悄悄地告诉周五,周五高兴了一夜。
  三十一
  田江生渐渐长大了,人们怎么看那摸样就像田中。五十亩子人背后称呼他叫小日本,称呼二丫叫日本破鞋。二丫尽量不让江生出门,下地干活时,也把他锁在屋里。
  三十二
  李铁头这两年可谓是大红大紫,与田中、那小太君、王翻译打得火热,生意格外红火。经常载着整船的货物回来,那货物大多是用木箱装着,搬运时沉沉的。内行的人说,这里面要么是黄货,要么是枪炮子弹。人们逐渐觉得陈司令对他也点头哈腰的了。
  李铁头有个生意伙伴叫林老板,经常出入商行和陈司令府上,有时也到炮楼。有认识的村民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林老板林秃子原来是瓜步街上的一个泼皮,会点拳脚,吃喝嫖赌俱全。一年年关推牌九,把刚过门的新媳妇输掉了。可如今混得人模狗样的,西装革履,礼帽文明棍,好大的气派!有人说,这是李铁头的兄弟,拜过把子的。
  三十三
  七月里的一天,太阳毒花花的。五十亩子的人奔走相告,说南北两个炮楼不挂膏药旗改挂白布条了,是不是又要改朝换代了?一会陈保国吹着哨子通知,下午到陈家大祠堂门口看受降仪式。
  日本人投降了,受降的是李司令和陈副司令。受降仪式简朴又严肃。
  一张八仙桌擦得铮亮,林老板李铁头背北面南而坐,陈麻子和陈忠君两边站立伺候。田中和那小鬼子立在对面,头微微前倾,神态漠然。这时人们才发觉田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东洋刀,以前都是端着三八大盖的。田中捧着东洋刀,小鬼子捧着三八大盖。三八大盖的刀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人们小声议论着,难怪这两年陈麻子对李铁头毕恭毕敬,原来李铁头早就参加了中央军,后来还把陈麻子拉了进去。在中央军里,李铁头的官比陈麻子大。现在他是保安司令,陈麻子和陈忠君是副司令。那林老板的官比李铁头还大,这次是来监降的。
  审核编辑:朱成碧   精华: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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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朱成碧:
应该是一部民族血泪史,质朴厚重,令人期待,荐精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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