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光盘的ABCD面

作者:篱下花子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7-05-10   阅读:

  
  犹豫许久,童世安拨通了老李电话。
  老李,雪屏又被我气跑了,我想去找找看,她不在,孩子无人管,日子怎么过啊。您,您,您能帮我看几天孩子吗?
  我给你补助。
  大哥。
  大哥,我求你了。
  如果是几天,没有问题。老李爽快地答应。
  那一瞬间,他只想哭,但是他忍住了。
  夜里,楼顶,两个大人在两个孩子的注视下,就着买的熟食,卤猪头肉,卤鸭子,花生,一杯杯端酒。刚开始还能听见劝酒,互相羡慕,互相谦虚的话语,最后都哭起来,又互相安慰。到后来,声音渐渐弱下来,两个人都醉得瘫软在地上。童世安抱着桌子边缘水泥桶里那个巨大的太阳伞柄,老李抱着花台,脑袋伸到那株紫茉莉下面。
  到乐山车站寻找,没有找到。
  到成都车站寻找,没有。
  回来后的童世安,眼睛里似乎燃了火。
  如果罗雪屏在他面前,他想:我用眼睛就可以杀死她。
  看到童世安这样愤怒,他竟然有点希望童世安永远也找不到雪屏。
  童世安说,老李啊,你看,没有雪屏,这日子怎么过啊?你帮我再看几日,我想去广东找找。四川人打工的就那几个地方,或许还有希望。
  老李本来长着一张很长的马脸,此刻拉得更长了。
  时间可以将人磨碎,磨成粉。
  从广东回来后的童世安再也没有提起过老婆的名字,只是更加沉默地生活。他的火气在没有针对对象时,慢慢地熄灭,他甚至想,如果雪屏回来,他会无条件原谅她。
  可是天地之阔,他无法把自己想法捎给爱人。
  他和老李隔三岔五地就在那个袖珍楼顶喝酒,他们成了知心朋友。
  刚四十出头的老李,头发花白,像楼顶那株快开败了紫茉莉。眉尾眼角额头已有层层叠叠的皱纹。
  童世安从老李身上看到自己,眼神和笑容忧伤起来。
  老李说,按烂里说,你还有两个孩子,总有个盼头,我呢?到死了,收尸的人都没有。
  不要那么悲观。再看老李,眉,眼,嘴,飘着一股神韵,就像山间的路,山间的自然林,朴实,淳厚。他不再看不起他,他说,老李,不嫌弃,把这无娘的孩子当个干儿干女,将来,他们怎么孝敬我,就怎么孝敬你。
  老李激动地端起酒,抖动的手也遮不住酒的逸动。
  一饮而尽后,说道:好,好,我收,有我一口吃,不饿你两个孩子。没有金碗金勺做凭证,就让……四处找了找,楼顶最有气势就是那株紫茉莉,于是继续说,就让这棵花做凭证吧。
  不久后,就陆续收到雪屏从广东方向的汇款。
  老李来得更勤了,送衣送吃,把两个孩子逗得咯咯笑。
  童童继续和爸爸在工地上,只是一个在房子里,一个老在沙坑附近。
  童山山继续读书,只是感觉读书越来越无趣,越来越无味。几次想和爸爸说,都没有说。自从上次没有定校服,他被老师臭骂一顿后,他就不喜欢读书了。
  一天,夜里,吃完饭,和爸爸谈起,想要个篮球。
  我们楼顶那么小,买了也没有用啊。说完抬起头,看到天上一轮满月。然后说:“儿子,满天的星斗就是天上的篮球,等你长大了,到天上打篮球去吧。天上的篮球可多了。”
  在城市的天空,除了月亮外,其实看不到星星。
  满天星斗不过是是乡下幼年的影像。
  说出那句话,童世安和儿子童山山都呆住了。
  我怎么说出这样一句话?难道是上帝通过他的嘴巴说出的?两个人都用眼睛在院坝里寻找。
  雪屏的离开,改变了许多。
  可是具体说,他们又说不清楚。
  童世安看着月亮,他发现自己有些想念妻子,他想象着,妻子藏到月亮里的阴影里。
  童山山也看着月亮,想象着自己的篮球在宇宙里游走,他想象着自己成了一个天上的篮球,在另一个的世界飘荡。
  童山山在13岁生日那天,老李送了他一个篮球。
  每天晚上睡觉,那个篮球都在童山山的怀里。
  童山山还是喜欢贴墙睡觉,只不过隔了一个篮球。
  请看光盘的C面:
  来楼顶几乎有半年了,若在房间,罗雪屏还是喜欢躲在衣柜里,大纸箱里,若在房间外,她也总是躲在茂盛的植物丛里,或是一片墙背后的阴影里。
  眼神很低微。
  为了给罗雪屏安全感,他在楼顶的铁门装了锁,铁门里面还装了一个实心木门。
  钥匙一人一把。
  其间,唐棣周的母亲来看过儿子两次,没有上到楼顶。
  唐棣周每周末去陪伴父母吃饭一次。
  没有人打扰的日子,他们专心烧制各种样式各种颜色小碗小盘,后来还做过各种奇怪的花盆。
  半年以后,他们除了做些可以在网上,在生活中卖的小瓷器,开始了精心制作女人瓷。
  第一次出来的女人瓷,腿缺了一片。
  第二次,手残废了。
  有一次,没有指头,也出现过没有脚的情况。
  还有一次,后脑袋,右脸坏了。
  唐棣周有些沮丧。
  女人看着他,满眼哀伤,却不知如何安慰。
  她是个很有趣的人,要做一个带有这样感觉的人,很难,很难。唐棣周说。
  她是谁?徐美好?你老婆?
  不是,她叫景白秀。
  景白秀,她是谁?怎么以前没有听你讲过。女人语气里有些醋味,唐棣周没有理会,他沉浸在景白秀的记忆里。
  景白秀,是我邻居。
  她是个教师,在离开城市二十公里左右一个小镇中学上班。
  她经常给我讲她的学生,其中一个学生成天和她玩“掩耳盗铃”的游戏。他以为老师看不见,听不到,在桌子抽屉里放了一包瓜子,一会吃一颗,一会吃一颗。然后假装专心听课。一旦老师眼光转移,他马上开始嚼,等老师看到他,他嘴巴又紧闭。他还经常乘老师转背的瞬间,做小动作。其实她一直知道他所有的底细,她从余光,其它孩子的眼神,早就读懂了他的心里。
  还有一个孩子,为了逃避学习,逃避学习的压力,就装婴儿。像婴儿一样哭,一样吃东西,一样玩。
  还有孩子上课就盯着墙发神。灵魂在墙壁的缝隙里游走,可以游走几个小时。在神游的时候,要喊很多声才能把他叫回现实世界。
  她说,孩子的世界就是成人世界的缩影。玩“掩耳盗铃”游戏的,长大了就是那种无视法纪,敢贪污敢犯罪的人,因为他始终认为别人看不见他。装婴儿的,长大了就是那种一旦遇到生活或是精神压力,马上败退的人,那些醉生梦死的人就是这样的人长成的。盯墙壁的,长大了就是那种四处打工,过一天算一天的人,他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似乎她有一种超常的能力,能从一个简单的行为解读心里,再解读未来。
  听她解读任何一个事物,事件,总是那么有趣。
  一切复杂都会被她简单明了有趣地分解。
  她是你女朋友?女人内心有些羡慕。
  不是,她住进来就已经结婚了,她老公在西藏上班,大概是个公务员。年底回来一次,放暑假,她就过去。
  那你们?女人不解。
  我们每天差不多同时出门,也差不多同时回家。慢慢地就认识了。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我说,在这幢楼里,我们出去回来的路线基本相同,但是在最后一个点,你去右边,我去左边。就像一个“X”字谜。
  她就笑了。说,你真有趣!
  其实有啥谜,仅仅是孤独。
  有一次,她夜里十二点突然肚子痛,是我陪她去的医院,后来做了阑尾手术。
  后来,我们就悄悄在一起了。
  当然,也不是天天在一起,偶尔,彼此都很伤感的时候就在一起。
  我没有去过他家,每次都是她到我家里来。通过客厅的时候,她总是像幽灵一样闪过。我问过她为什么?她说,客厅里有神灵。
  我们总是在储物间做爱,偶尔在书房小床。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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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一个牙科医生,凭一己之力,只能渡几个像钻在楼顶的女人,而且渡得不干不净,而修佛可以渡万人。他终于修佛去了。这便是小说的主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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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1

  • 篱下花子

    老师说得对,表面是那样,另一个方面,我想写城市人的精神迷茫。

    2017-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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