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一次,他照样自己弄,明谣只是看着,做一点简单的协助工作,拿个碗递个盖什么的。做孩子的感觉总是幸福的。
学校喜欢做好事的教师仿佛看出了什么,有意撮合明谣和陆向华,可是两个人都是不置可否,大家也就不方便说什么了。
到了下一次轮到他俩做饭,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仿佛很美丽的一个房间,孕育着古典和现代的光华,突然间被人敲破了玻璃。
事情渐渐的沉寂下来。爱情这东西喜欢在偏僻的角落开始发芽。
向华不久后去过一次明谣老家,回来后两个人慢慢的开始谈起了,不久便住一起了。大家热情去了大半,没有刺激新闻出现,也没有需要人为的撺掇意义,人们对顺利的爱情缺乏好奇。大家的兴趣自然产生了转移,大家慢慢发现公用的小东西开始减少,比如说碗碟呀什么的,还有汤勺,和菜的叉子竟也无缘无故的消失。大的东西却又都在,所以看上去又象是完整太平的,那些小东西掉了,虽然有点不方便,但是总可以找到替代品去代替,所以大家心里有些疙瘩,但都没有说出来。
陆向华一向是专心致志的做事的人,旁边的其它的任何人和事都进入不了他的心,就象一个专心致志玩泥巴的孩子,谁也无法走进他的精彩里。所以他没有表示,也不会有什么表示的。与他一起,最好的感觉便是不作声看他做事,就象秋天在某个古老的巷子里看一个艺人表演,虽然走不进去他的精彩里去,却也可以看的如迷。那个苏瑞是一个天真的可爱的人,晚上睡觉前总爱哼一点不成调的歌,就象许多虫子在草里发出的声音,喑喑呜呜的,唱完之后总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说“那苇达定理里的三角形是什么东西啊?”仿佛没有读过书,但一想人家可是川大的美术才女,也不便表达什么了。她的桌子上总是放着一个调色墨盘,淌洋着绚丽的色彩。也许是那盘里的色彩太鲜艳了,生活里的光彩她便看不见了。所以明谣也不会同她谈论什么关于生活里的事情。能和她谈论现实冷暖的人只有廖容了。
当教师的工作说忙也忙,说闲也闲。明谣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廖容聊聊小东西丢失的事,可是因为她班上恰巧这时有两个男生因为一个女生打了架,其中一个男的额头被打了一个包。现在的人是娇贵的很,只要有人一动手,便赖着你了,所有的毛病都一下子出来了,等着你掏钱。双方家长每天来闹,无论怎么都协商不好,后来把这事交给学校调节,才慢慢的结了。虽然最后也轮不着明谣陪钱,但是一想着心理就会很烦,很烦。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就把那鸡毛蒜皮的小事忘了。一般的心思和说话就象漫无目的的行走,走着走着也就忘了,甚至是行走的方向。
直到有一天,明谣的家里来看她,吃饭的时候,碗筷不够,她知道廖容早吃过饭便打算借她的。明谣走到廖容的房间,突然怔住了,那些丢失的东西全在她的桌子的抽屉里钵里放着。特别是那把银灰色很光滑的象一片银杏叶子长把勺子,那是明谣高中大学用了七年的勺子,当初合伙的时候明谣贡献出来舀汤的勺子,现在却成了别人的东西,用的时候要借,借了还要还,而那明明是自己的东西。明谣觉的特别的异样,想大叫一声说“那是我的勺子”,转念一想说出来呢,大家都会很没面子,而且显的自己太小气,不说出来呢,明谣本是有点小女人的习气,心里又很不通顺,象生了刺,转展几下还是把心理涌动的不舒服硬吞了回去。在集体的空间里,自己始终是奉献,而她呢,自己的最好的朋友只是接受,接受一切。明谣想着,整个午饭也没嚼出味来。
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到了最后却还要给别人还回去,在洗勺子的时候,明瑶狠狠地在勺把上用大牙咬了一下。
第二天,在办公室,只有明谣和向华两个人在,明谣忍不住对向华说,“你发现没有,廖老师喜欢把别人的小东西占为己有?”向华努努嘴,眨吧一下眼睛,然后小声说:“有同感,我的笔和本子什么的借给她以后就成了她的了。”然后又努努嘴,眨眨眼睛,把刚才说的话翻到天花板上去了,再也不愿谈论下去的样子。明谣觉的他象地下共产党一样小心翼翼的生活着,全然少了当初的慷慨。明谣也不愿再逼迫他的胆怯了,也收住了话。既然已有同感的人,也是一种安慰了,还要需求什么呢?心理上不畅也去了大半。
以后有什么事情明谣总喜欢和向华说,说了心里就平和了,向华看她眼睛越来越温柔。
那年冬天学校有几家人在城市买了房子,学校对住房进行调整。廖容私下对谣说,你就和陆老师结婚吧,学校肯定会给你们考虑房子的事情。谣起初以为容是为她好,善意的笑笑。后来廖容不断的给她说,并且一天给说几次,谣有些困惑了。
等到分房子落实的哪一天上午,廖容站在那月台后的屋檐下和几个老师窃窃私语,等谣过去时,她们又停住了,然后又是给谣做思想工作,叫她结婚,以便要房子。不过谣听着总觉怪怪的,那热情的背后有一种阴暗的凉,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从楼梯里一直望到楼顶的屋顶,只能看见楼梯口大那么一小片的瓦,就象人的心。
下午房子的结果出来了,是另外一个老师要了房子。谣后来听说是廖容叫一个资格老的人要了那房子,说是为以后想转给廖容做准备的。谁也没有再说话。
疏远了廖容。就象刚来的时候一样那么陌生。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明谣偶尔也会想着不愉快,这时候向华总会温厚的说:“为什么要对朋友那么苛刻呢?苛刻了这世界上还有朋友吗?再说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允许好人存在,就不允许坏人存在吗?再说她还是你大学的朋友啊。”明谣经过他的一番解说,心里一切的不平便变的舒坦了。夜很深了,明谣和向华一边聊着,一边看小电视,说说电视里的,再说说电视外的……为了不挡着彼此看电视,她坐在床的另一头,从被子下把腿伸到向华的怀里,向华紧紧揣着怀下,用两只温和的手捂着她的脚心,那团温暖像一盏灯一样从她脚底亮起,照亮了她的心。她真想永远保持这种姿势,在温暖舒适里,她慢慢陷入混沌,口大大的张了一次又一次,她坐到向华的这一边,靠墙里坐着,把头埋到向华的怀里,透着他薄薄的天蓝色外衣看电视,电视只不过是一块不断变色的光板,一暗一亮的把小屋衬的象一个萤火虫,闪烁着清冷的光辉,那光辉上游移着浅浅的温暖。
不久之后的一个周末,单身的教师都回去了,学校的世界变的只剩下一片空空的树林。在树林的隐蔽处巷子的口里的那间小屋象个鼠洞,明谣和向华象两只老鼠在屋子里弄的稀稀索索的响,有几片干枯的叶子被吹到了一个洞口,在那里挤着,吱呀的响。小屋在风里吹成了音乐盒。
风停的时候,已是晚上。廖容却没有走。晚上开饭的时候,明谣自然叫了她。廖容,向华,明谣仿佛就是一家人。
以后每个周末他照来,照例三个人吃饭,饭后照例聊天,聊天的内容照例是出去还是守着这份安宁的工作,讨论来讨论去还是出去好,然后互相鼓励一番。可是最后还是干着过去的工作,明谣对这这类话题慢失去了兴趣,可廖容和向华却乐此不疲,明谣话越来越少,只是听着他们热闹的讲。
明谣听他们讲,有时候自己想说的时候,却觉的被挡在了门外。心里觉有些意外,他怎么和廖容有那么多话啊。不过她迅速打住了自己狭隘的想法,廖容有男朋友啊,她和罗君似乎都有那个意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迅速打住了自己的想象。
再后来明谣干脆一个人偷偷溜到操场,让他们两个人理论去。
当然回来的时候,辩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廖容也回自己的寝室里去了。明谣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淡笑着问他:“你喜欢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