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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妹卦

作者:猫瞪江湖    授权级别:B       2023-05-10   阅读:

  
  我与这位阳明市长并没有过多的交情,仅仅限于工作方面。就是正常的工作接触,也是要经过华凯才行,所以我也懒得往他那儿跑。
  华凯最近来我家的次数有点频繁。他只是一个人来,手里也不再拎着东西。常常是在晚饭后就来,一直坐到深夜才走,话也不多,而是和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顺便也对电视中那些驴头不对马嘴、风马牛不相及的情节以及穿帮的镜头做出评判,不再提工作上的事。
  我将他的这种行为称为“坐禅”。因为有一天晚上,他忽然大发感慨地说,人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无论是内涵还是外延,都是非常宽泛的,谁也不能一两句话说清楚。于是我们就讨论起了这个话题。
  我说人活着其实就是为了名利二字。华凯说也不尽然。你看我家境殷实,官至副厅,名和利都有了,可是我就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告我黑状呢?我老婆这些年搞工程,确实挣了不少钱,钱对于我,就是个概念,就是个符号。我是个有抱负的人,可是人处在低位,你能有什么施展?可就是有人告我贪污腐败。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我说在老百姓眼里,当官的吃吃喝喝,公车代步,这些在官员眼里看来平常的事,其实就是腐败。你看明清那两朝,官员署衙里的随从幕僚,那可都是当官的养着啊,不是政府出钱养人。现在一个单位动辄就是上百号人,老百姓的不理解当然也就多了。这些事情无论在你我身上,还是别人身上,都是有的,所以你不能想不通。
  华凯说,不说了,不说了,这个话题你赢。我们再说说眼前的事吧。
  眼前的事?
  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我知道在与王书记的亲密交往中,我已早早败给了华凯。华凯老婆的建筑公司,已成了王书记的私人建筑队,这是人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
  “是啊!大事啊!”华凯说。
  我没吱声,而是用探询的目光盯着华凯。好让他讲出这些事情来。
  华凯也是用狐疑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半天才说,市上去年定的“金色大道”项目,一直没有开工,因为市里拿不出钱来,光是拆迁就动不了。现在阳明一主持全面工作,马上提起了这事。早上召集了全市有点家底的建筑企业开会,要大家全额垫资修这条路,我老婆带头反对了。我看到阳明很不高兴。你说怎么办?
  华凯的这些话,可信度基本是百分百的。我也直观地感觉到新扶正的市长肯定得有大作为,给全市人民一个交待。不过,华凯在话中也透露出了一个消息:王书记真的不见了。
  但我不能当他面再刨根问底这件事,而是反问他是怎么考虑的。
  “我这不是来问你吗?你倒很会踢球啊!”华凯说。
  “你不是说钱对你来说是个概念么?那你就照人家意思办,先垫上干起来再说。”
  “我的好兄弟,那可是三十多公里的路啊!双向八车道,起码得四个亿啊!”
  “哦,哦哦……”
  这时的我,也只能以哦哦着算作回答了。
  
  你看你看,人心都是自私的,口头上说自己境界高,遇到具体的事,往往先降低了自己的觉悟。所以这“坐禅”“悟禅”,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山雨欲来
  
  我现在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现在是在浑浑噩噩地应付工作。
  自从那晚从口内口中听到王书记突然消失开始,我就知道我坚持进步的理想破灭了。同样,自从那晚华凯无意中说出王书记失踪的消息,我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觉得我就是那砖块石子,已经被砌进了墙里面,并且不断有水泥砂浆往我身上抹,将我裹得越来越严实,留不得一丝呼吸的缝隙给我。
  人的一生会遇到好多意想不到的事,有些事是提前得想好应对之策,有些事只能是遇到再想辄。而有些事,特别是你隐藏很深的那些事,和你正在努力实施去做的那些事,是不能给别人说的。包括自己的老婆,也是不能说的。比如,我一直在想着如何超过华凯。我仔细地和他做过比较,他虽然当过我老师,年龄比我大,阅历比我丰富,但他当老师的时间要比他干行政工作的时间长得多。这样,他在行政工作上的资历就和我差不多。学历上,那他就更差了。我是名校本科学历,而他最初的学历才是个专科,当然人家现在的学历可很唬人,社会学博士;我是参加工作直接进入市委机关,而他还是从县教育局的科员做起的,并且层次上也不一样,我是在市委,他是在县政府。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我何况还做过市委书记的秘书呢,这一点也是他比不了的。可是人家为何就升得这么快呢?没别的,人家会来事,会办事。
  把这些条件反复地对比过后,最终发现,我比不过人家。因为我没有能力去“会来事,会办事”。但我也没有气馁,而是暗自地学着他,和他较着劲。想想这些年里我撒出去的那些“敬意”,我是有底气的。
  
  第二天刚上班,就见刘科长闪身进来,将门关上,轻声地说,谌总呀,华凯家里出事了。
  我听了心头一震。但脸上还是装出漫不经心,问是怎么回事。
  刘科长说:“这话原本不该说的。市长阳明要修‘金色大道’那条路,想让本市首富——华凯的老婆全额垫资,人家不愿意,结果这几天税务局就派人去查。你想想,现在的民营企业,能没有点事儿不?一查就发现偷税了。好像还不少。不管事大事小,这要是上纲上线了,那可就麻烦了。先是补缴税款,然后再是罚款。罚多少?你猜猜?九千万啊!事儿到这里还没完。后来公安那又立案了,案件移交到了经侦支队手上。这不,昨晚就从家里把人带走了。是刑拘。不是行拘,刑事拘留!”
  我还是那样“哦哦”地应付了几声,埋头看一份简报。刘科长觉得再没有必要说太多了,就悄悄地转身走了。
  他一出门,我立刻长吁一口,拿纸巾擦汗。我感到我的心脏十分有力地跳动着,震得我胸腔有点发麻。
  
  
  
  &你以为你是谁
  
  这次我得主动点。我约华凯在城郊一处农家乐吃饭,只有我们两个,坐在大炕上吃火锅。
  华凯这次很雷人地穿着一件迷彩茄克。
  我说你怎么这副打扮。
  你猜他怎么说,他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能做到出门不让别人认出最好。
  非常时期?
  他说的很对。无论对于他还是对于我,这种警惕还是很有必要的。但这只是见面的客套话,就那么三两句后,我们便直奔今天的主题。
  先是碰杯喝一大口酒,待酒杯安然地落在桌上,便开腔。以下是大致内容:
  我:怎么个情况?
  华凯:什么怎么个情况!人都拘起来了,你说怎么个情况!
  我:你倒是直说呀!你这怎么个情况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华凯:就那么个情况!
  我:我是说,阳明他究竟要怎么样?
  华凯:还能怎么样,施点淫威呗。他妈的!他想做点政绩工程,就出了这种锼得长了毛的主意。现在是人家在主政,谁敢不从?那天的会散场后,他叫我到他办公室,要我谈谈看法。我想我好歹也是个副市长,说真的,那时我也没把他太当回事。因为我不相信王书记不会就这么地一撒手不见人了。于是我就谈了自己的想法,婉转地表达了对这种做法的不满和不支持。他听完了,还夸我不愧是社会学博士,有见地,分析透彻,入情入理,还亲自给我倒水,谈了些市面上的传闻,舒缓我的情绪。现在看来,那是他在下定决心要整我!不光是整我,肯定还要整王书记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你。
  我:我有什么好整的。人微言轻,就这么一百多斤,一个小秘书出身而已。
  华凯:重庵啊,不是老哥我提醒你,最近可要想点招,该销毁的销毁,该放弃的放弃,有些该深藏的,最好转移,就连老婆也别让知道。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惊。但我还是要掩饰一下,急忙为他倒酒,劝他先吃点菜,边吃边聊。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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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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