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海伯伯海妈妈没有责怪我,但我们全乡的人在我们还没回来时就传开了。说如果我不到部队去,海青就不会留在营房里,就可以躲过这一劫。说我像我妈妈一样是扫帚星。这些都是后来风闻的。
“到家后,海妈妈叫乡人武部长先回去。然后对我说:‘小梅,小青走了,就剩下我们两个孤老头孤老太,你能答应做我们的女儿吗?’
“望着她眼角的泪水,我真的好难受好内疚。‘妈!’这是我第一次喊妈,好拗口,但也好幸福。海妈妈蹒跚的进屋,拿出一枚玉手镯戴在我的手腕上。
“她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这是我们海家祖传的,虽然不值钱,但已经传了好几代人。本来是给我儿媳妇留着的,可惜没这个福气。小梅,今天送给你,答应妈妈做我们的女儿吧。’
“‘妈!’我真的无法抑制泪水,在她的怀里尽情的哭着。那几天差不多哭干了我一生的泪水。
“就是你现在戴的这枚吗?”周平一问道。
“嗯。”
“你知道这是什么玉吗?”
“不知道。其实是什么材质已不重要,戴着它我就觉得海青就在我身边。”
“我能看看嘛?”
拾梅迟疑了一下,还是褪下了,递给周平一
对着窗外的阳光,周平一仔细的欣赏着。忽然手指微微一颤,原来他发现手镯中有几条小龙。再仔细的一数,一共有9条,首尾相连。难道这就是古籍记载的乾隆年间的九龙玉手镯?如果是真的,那则是旷世绝品呀!他对着太阳光又仔细的看了一圈,应该就是九龙玉手镯!但他立即镇静下来,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镯递给拾梅。
“这是和田玉手镯,很值钱,别弄丢了。还有上工时最好别戴,万一磕着碰着,不是一个钱两个钱的。”他吩咐拾梅。
“不行,一离开这手镯我就会魂不守舍。我曾经发过誓,这玉手镯和我永不分离,除非是我死了。”拾梅坚定的回答。
知道这是九龙玉手镯,并且还知道它的来历,还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周平一知道他今天收获很大。看看临近中午了,提议道:“中午请你吃饭,别和哥争。你上班不会迟到吧?”
“千手观音那里我辞了,有时间。不过我请客。”
“为什么要辞职呢?”周平一有点不解,现在她急等着要钱呀!“是不是有了更好的地方?”
“没有,下一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拾梅一脸茫然:“当豆豆生病的那晚,我向老板娘和小红借钱被她们回绝时,我就打定了主意。”
周平一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啤酒。
“说说你后来的事情吧,包括豆豆爸爸的故事。”周平一对那晚豆豆爸爸没来也颇为纳闷。根据时间推算,豆豆也不可能是海青的遗腹子。
“豆豆爸爸死了。”拾梅语调很平静。
“死了?”周平一颇感惊讶:“能谈谈吗?方便吗?”
“哎,我有时想,我真是一个克夫的命。
“还是接着前面的话题说吧。就在我中专快毕业时我父亲病死了,或者说给我气死了。
“那天我从海伯伯海妈妈家回来,他没有责怪我,但看出来他很失望,知道我和海青没分手。尽管他对我还是很好,但心里是有怨望的。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死的时候体重只有八九十斤,真叫骨瘦如柴。丧事是海伯伯他们帮我料理的。
“毕业后又是海伯伯托人给我在县纺织厂找了一份技术员的工作,还算对口。工作后认识了豆豆的爸爸,他是厂采购员。一年后我们结婚了。新婚之夜他发觉自己的妻子不是黄花闺女,很是郁闷。从此性情大变,学会了酗酒,醉后总是哭。我也不瞒他,把我和海清的往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当他得知我的手镯来历后,几次叫我退给海家。可我不肯,他又发狠要把它砸碎。我也赌狠劲:‘你敢碰手镯一根毫毛,我就把你捅死。如果你无法原谅,我们就离婚。’后来还是他妈妈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说一个大男人,翻什么陈芝麻烂谷子,就这点出息!
“从那以后我的手镯不敢放在家里,就一直戴在手上,养成了多年的习惯,即使他死后也是这样。说来奇怪,一脱下手镯,我就会心绪不宁,它好像成为我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
“说到我婆婆,真是一个好人,一个极其善良的人。对我好,对海伯伯海妈妈也好。每次他们来,总是忙前忙后,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亲家。有时我想,一个农村妇女心地竟是那么纯净善良!或许优秀的品质与人的社会地位是成反比的。
“小豆豆出生那年,厂里改制了。我们都被自愿买断工龄,两个人拿到不足一万元。好在我那一心望女成凤的父亲死了,不然知道他含辛茹苦供女儿读书,做成了城里人,竟是这样的下场,会是多么的失望!
“拿着不到一万块钱,我们回到了婆婆身边,就在村里包了一个鱼塘。摸摸索索磕磕碰碰,总算鱼儿长得还不错。可是上天在捉弄我,一旦希望成长起来,接着的下文便是灾难,甚至是灭顶之灾!”
第六节
菜和啤酒上来了,拾梅并不推辞。主动地斟了满满一杯,边呷啤酒边讲述着自己苦难。
“眼看着冬天准备干塘起鱼了,可一天早晨起来发现鱼全部白肚子朝上。死了!一塘的死鱼!我们全家都傻眼了。我和婆婆抱头痛哭,豆豆爸爸报了警。警察来了也搞不明白,结论是集体自杀。
“倒是一个养鱼的同行提醒我们,可能是水质污染,这大冬天的鱼是不会生病的。果然在通到鱼塘麦田的墒沟里找到了污水的痕迹。沿着麦田墒沟,又找到了那边一个小型化工厂的排污口。可能是排污量增大,或者是排污管道不畅,漫了出来,流进了我们的鱼塘。
“我们找厂家理论。开始厂家矢口否认,后来对着污水痕迹,态度温和了。晚上约豆豆爸爸吃饭。一个走夜路的邻居在我家鱼塘边发现一个人,是豆豆爸爸。上半截栽在水里,人已经死了。
“我报了警。警察认真勘察后,结论还是自杀。哎,当今的警察除了会说自杀以外,还能说点别的呢?
“对于他的死,我一直怀疑是谋杀,喊去喝酒本身就是一个阴谋。但怀疑归怀疑,又拿不出证据,只好自认倒霉。
“后来派出所出面调解,由化工厂赔了5000块钱。总算把丧事办了。
“豆豆爸爸死了,婆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五十来岁的人,看上去竟像六七十岁。从此我们祖孙三代相依为命。半年前,经邻居小红介绍,到了千手观音来做足疗,后来就认识了你。”
听完拾梅的叙述,周平一觉得她的故事将是到目前为止所有女人中最精彩的一个,打算将这一期的稿费全部给豆豆。
就在这次谈话后的一个月以后,周平一接到了拾梅的电话,约她到她新租的宿舍里坐坐。
拾梅租的是一室一厅的小套间,位于堂河边的一个小区里。房间虽然不大,但布置的还不错。尤其是粉红色的窗帘、台布、床单、被窝,营造了温馨、浪漫的氛围,尽管有点俗气。
拾梅见到周平一很是开心。早就做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喝的是白酒。
拾梅酒量不错,频频劝酒。借着酒力,她面带桃花,娇艳欲滴,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周平一。周平一觉得心里痒痒的,不时涌起阵阵冲动,但还是竭力的装着矜持,不断地避开拾梅的目光。
一瓶酒以后,拾梅说醉了,跌跌撞撞的进了屋。进屋后,她解下衣服,除了一枚玉手镯外,全身一丝不挂。躺在床上,呢喃的喊着:‘周老师、周记者’。周平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那天他和拾梅做了三次。说真的,拾梅的身子真是数一数二的。
临走时,他从公文包里数出1000块钱。拾梅哭着拒绝了,说:“这次是免费,下次再钱货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