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样做，会让哈妹心里能减轻一份人情上的压力。因为借了钱想着要还的人，不是诚心骗人的人，他在心里是感激你的。
　　可是我在收起钱后，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话。说工作上的事，那已经是废话了。我们早已不在同一个单位了，彼此没有工作上的交际。那就说说生活方面的吧，就当你是人家的一个朋友。于是我问她工作现在还顺心么。
　　哈妹说当然咯。她说她现在是报社正式员工了，现在还是美编，不过工资比以前要多三四倍呢。这样，她还我钱也没压力了。
　　你看你看，我有压力，她也说出了她的压力。有些事、有些心情，总能在人们的不经意间，就是这么巧合地相互叠加在一起。
　　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冲动。
　　“你有对象了吗？”我平静地问她。
　　“谌总编，你怎么问起这个问题？”她反问我。
　　“那天在李央金草的婚礼上，看到你做她伴娘，我突然就想问你这个问题。”我说。
　　“没有。”她不知道我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但做出这个回答是很干脆的。
　　“真的？”我问。
　　“嗯。”她答。
　　“好。我要娶你！你愿意吗？”我还是平静地问她。
　　“你，你，你说什么？娶我？”她有点惊讶。
　　我很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说：“是的。如果你愿意。”
　　这时的哈妹突然双手捂面哭了起来。她说，在毕业前，她不知道父母已离婚，也不知道父亲当小贩每月都寄钱给她这样的事实，更没想到工作会这么难找。当她回到这个城市，敲开熟悉的家门时，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也从这张陌生的脸那儿明白了这个房子已经换了主人。给母亲打电话，找到母亲租住的那个地方，看到母亲病恹恹的样子，她先是问疼她爱她的爸爸去哪儿了。母亲说外出了。她疯了一样给她的爸爸打电话，可是她爸爸就是不接。后来，爸爸告诉她，那时他要是接了这电话，无法面对她。所以他不能接，而是用枕头捂着脸哭。
　　说完了这些，哈妹痛快地抹了一把泪眼，双膝一曲，哽咽着跪在了我面前,“谌总编，现在让我叫你一声哥哥吧！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在妈妈生病住院时帮我那么大的忙。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一个穷人家的姑娘，是没有资格和你这样有身份的人谈什么条件的。你说你要娶我，也许是你一句酒话，我也当是一句酒话。对你的恩情，我无法报答你，现在就让我用我的处子身来报答吧。娶不娶，没关系，只要能让我的心不再欠你的债，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哈姝！哈姝！”我扶起她呼叫她，可是她两眼紧闭，竟然晕倒在我怀里。
　　
　　那天晚上，我将哈妹抱进卧室，平放在床上，掐她人中，唤醒了她。
　　醒来后的她，侧转过头去，说你想做什么都行，为你，我心甘情愿。
　　而我，能那样么？我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起身进另一间卧室。那晚我一夜未安睡。其实，在她晕过去的那一刻，我心头腾起的想减压的妄想火焰，已经被浇灭。要是我真那样了，是不是乘人之危的禽兽之举？
　　“禽兽”这两个字重重地压住了我的思想和信仰。我从道德想到了党纪国法，最后想到了良心。我认为自己是有良心的。只要有良心在，就不能那么做。
　　天亮后，我端杯水进去，将水轻轻放在床头，哈妹迅速拧亮台灯，装作没事一样说：“谌总编，我昨晚喝多了吧！”
　　你看你看，撒谎那种言不由衷的话总是不听意识指挥的。昨晚我们又没喝酒。
　　我说：“哈姝，我想了一夜，我要很严肃地和你说一件事。”
　　她睁着大眼睛，使劲点头。
　　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不想让她再晕倒，“哈姝，我想和你结婚，我要娶你。如果你愿意，不用说出来。我能看得出。”
　　哈姝说：“我愿意。我愿意。就是今生不行，来生也愿意！”
　　“好，那你不想睡就起床吧。我想为你做一顿精致的早餐，就像我朋友的母亲做的那样。”
　　她去洗漱的时候，我已怀着激动的心情麻利地煮好了小米粥，去早市买来酱猪肚、牛蹄筋、酸黄瓜、拌腐竹，一一摆在桌上。
　　哈妹看着没说什么，只是认真地在看。
　　我说这几样东西解酒。
　　哈妹说，我们昨晚也没喝酒啊。
　　我哦哦哦地叫唤着，给她盛粥。我看到她一边吃，一边流泪。
　　我说你怎么了，她说她高兴，也为她爸爸高兴，让女儿遇见了这么好的人。
　　我没敢再提老哈，只是说我们今天去领证吧。
　　哈妹像傻了一样不说话，还是使劲点头。
　　
　　
　　
　　＆我改口叫唐秘书长“唐叔叔”
　　
　　我决定和哈妹结婚。
　　简单向唐秘书长说明情况，告假出来，忽然心中就为唐秘书长刚才满是失望的脸色而在心中打起了鼓。他为何不高兴呢？
　　叫上哈妹，去民政服务大厅照相、登记、宣誓，一整套程序走完，拿到结婚证。我没有按哈妹的意思先去拍结婚照，而是与她去一家汽车4S店，按揭定购了一辆中档车，说这就算是我给她的结婚礼物吧。哈妹说我们现在都是孤儿一样的人，省点钱过日子才好，哪能这么花钱呢。我说你忘了，我那些书画作品可是卖了不少钱，现在要结婚了，总不能委屈了你。
　　回来的路上，哈妹一直紧紧勾着我的胳膊，像极了一只小鸟。
　　
　　晚上，唐秘书长来我家了。他看哈妹也在，直夸赞我家装修的漂亮，夸我懂生活，也夸哈妹有眼光，找了个好对象。不过，我看得出，他脸上还是隐约地有一些遗憾的神色。他说了好多不着边际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泡茶、倒酒，虚于应付。
　　唐秘书长说今天还真是值得喝两盅，可不能像平时那么干喝，得来点下酒菜，说着就支使哈妹出门去买点下酒菜来。
　　待哈妹出门，他左右开弓地抻着衣襟，掏出五沓钱来，说我结婚的事他今天已在办公室说了，这五万是同事们凑的份子。
　　我知道他在撒谎。他这是在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向我退回那五万块钱。
　　我说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办公室二十二人，我就收两千二，其他的请您退还给人家。
　　唐秘书长严辞拒绝。
　　接着他说要告诉我两个好消息。一是他准备退休。不是像别的领导那样先退到人大或政协，做调研员什么的。他不想要这个过渡，而是全退，告老还乡，回老家开荒种树去。虽说离退休年龄还有一年时间，但他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麻烦多！会引火烧身的！我还想良心安宁地多活几年。”这是那晚他说的最让我震惊的话。
　　我问为什么这么说，他说从现在起，你就会明白。
　　唐秘书长说的另一个好消息，是常委会研究通过的人事变动情况。唐秘书长说今天常委会上的人事安排，大家都没有意见，完全按照王书记的意见全票通过。现在已由组织部交报社刊发拟任公示，明天的报纸上你就会看到。不同寻常的是，这次酝酿了好几个月的人事变动，公示期只有短短一个星期，个中情由，不是你我能懂的。希望你以后要多留个心眼儿。“你这个孩子啊，人品好，有能力，我最看重你了！可是啊，我家那个女土匪没这福份！”
　　我一时无话可说。我明白了早上唐秘书长听到我说要结婚了时的遗憾表情。
　　哈妹买了下酒菜进屋，张罗着盛到盘子里，一一摆在宽大的红木茶几上，又为我和唐秘书长倒满酒，准备退回卧室去。这时唐秘书长却招呼她坐下，说有话对她说。我说唐叔叔不是外人，坐下听唐叔叔的。哈妹于是轻轻地斜过身跨坐在沙发上。
　　“小谌是个好小伙子，能力强，人品好，前途很好啊！你真有眼光！别的祝福的话我就不说了。今天在这里只说一句，善待我们的这个好小伙！”
　　哈妹一个劲地点头，说：“谢谢唐叔叔！我记住了！”
　　唐秘书长问她婚礼准备怎么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