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失去控制

作者:曾是刀客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3-12-12   阅读:

  
  他发现漫山覆盖的雪是那么晶莹闪耀。而且,而且那时的他终于把心里一直萦绕不安的另一个念头大声地说出来。当然,这也许很简单,就是对城西的那个长发的女孩,他以前曾经许愿发誓不下十八次地宣告说一定要娶她。可此刻,一念之间,这第十九次开口时他已经改变了主意。他突然不想了,一点儿也不想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那一霎间大彻大悟的。是的,有时一句话就是一生。
  关于这一点,他也没有试图写成什么类似箴言的文字,一行都没有。
  最后写作的日子里,他曾经非常沉溺于关于土匪的历史传奇,他谙熟他们繁复的切口和种种伎俩,仿佛暗夜的疾行和扑溯迷离的刀光消磨了他一生的精力,他天生就是一个该死的杀人坏种。可是关于这些,他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因为他总是觉得如果写成文字,那么读者急不可待地窥视欲望,将会顺理成章地破解他对肆无忌惮的行走的渴望。
  他为什么垂头丧气地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流里?曾经的记忆为什么会如此飞快的被忘却?
  “记得我们是在哪里第一次相识的?”他问女人,女人正百无聊赖的翻阅着他胡乱扔在书桌上的手稿。
  “在边城。沈从文故居的大门口。”
  “为什么我会去到那儿?”
  “你当时说是因为我在那里。”
  “不,并不是那个原因。”
  “但是你就是这么说的。你坚持说因为我的出现,所以你爱那个地方。”
  “不知所谓的表白,”他说。“那时的我真像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公鸡,精神抖擞到处啼叫。”
  “你真的是伤了我的心了,”她说,“是不是你非得用这样的否定来伤害我,然后才能肯定你自己内心选择的正确呢?”
  “也许,”他说。“因为认识自己的艰难,很容易使人选择用否定以前的一切的办法来肯定现在,我是一个凡人,所以我也不例外。不过,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或者说伤害你的意思只是我现在所表达的观点的副产品。”
  “你在继续伤害着我。”
  “好吧。我不说了。我不想因为我的自责而伤害你的感情。”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是无心的,你无意之中就能这样彻底的伤害我,这让我更加受到了伤害。”
  “那好吧,我无心的语言突然有了目标,这样有趣多啦。这种自然而然的意象含意比我杜撰的行更耐人寻味。我真喜欢跟你聊天,天然流露的语言风华绝代。”
  “不,这可不是实话。你只是喜欢可以伤害我的语言,而不是语言本身,而且你也知道,你现在所做的,我以前也都干过。”
  “不,无形无质的语言突然间有了锋芒毕露的力量,这不就是我的追求,或者说是你所希望我追求的?事实已经很明显的证明了目的的达到――我并没有把你当作语言的对象,可你就已经受到了伤害,这是不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他望着她,看见她开始低低的哭泣起来,精致的容颜因为忧伤显得凄美绝伦。
  “你听我说,”他说。“你以为我这么说是故意的吗?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曾经对流动的语言的一种把握程度。咱们刚开始谈话的时候,我还是好好的。我并没有有意这样做,我似乎就象一个无知的孩子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在向周围的人四处挥舞,我的用心是炫耀,却没有估计到对旁观者将会带来的伤害。哦,你不是旁观者,其实你一直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胡言乱语惯了,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在意。我对你是无心的,真的。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象对你这样对过任何别的女人。”
  他不知不觉地用语言绕了一个让女人无法分辨真伪和用意的圈子,就像他时常为了骗取稿费而煞费苦心罗织的无韵长短句,据说那样的分行语言,让刊的编辑在雾里看花的解读过程里,因为屡屡遭遇语言陷阱的十面埋伏而几乎失声泪下,以至于不得不强忍难堪的将它放入一个醒目的栏目推荐出来,更重要的是无形的语言因为含义莫名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一笔数目准确的金钱。
  “你一直都很爱我的,我知道你拒绝我是别有用心的。你想不想知道我在离开你后终于明白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
  “你害怕爱情,你害怕因为爱情而属于我。”
  “你已经变坏了,”他说。“你坏得说出的话就象一首充满解构主义的,闪动着幽暗的金属光芒。”
  “别说了。除了沉默,就是故作虚玄的伤害人。为什么你现在一定要变得这样令人厌倦?”
  “当我们费尽心力地教会孩子说话的时候,又不得不急切地教会他们保持沉默。”男人说。“因为语言,无论真实还是虚假都会带来伤害,尤其是对于自己和自己所珍爱的。我是明白了。”
  女人沉默。
  现在已是傍晚,她继续翻动着他案头上的手稿。一篇工整的仿宋体手稿上,碳素墨水峻峭的写着:
  “《满座衣冠似雪》
  洛阳城里出现了一个绝世高手。
  听说,此人一袭布衣,仅凭手中的一支竹筷,一招间,就让横霸北方行省数十年、被誉为“刀剑光寒十四洲”的南宫、西门两大世家掌门剑折、刀断,两大掌门人一败涂地之余,声言至此退出江湖,闭门思过。一时间,两大世家门前鞍马稀落。更有甚者,传言两大世家门下数十子弟均神秘离家,不知所往。
  此人是谁?世家子弟何往?
  不久有消息传出,此高手出手前是洛阳一家名为“无此不欢居”小酒店的掌柜,自称二先生,为人寡言,来历、门派、身世不详,年尚不满三十。
  江湖哗然,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洛阳“无此不欢居”小酒店内客来如云,冠盖生辉,刀剑闪烁。
  但“无此不欢居”小酒店主人已换作一个矮矮胖胖、笑容可掬的中年人,他一问三不知,唯招呼客人倒是颇为勤快,一副生意兴隆的样子。
  灯火阑珊,让人意兴索然,客人渐渐离去……”
  女人摇摇头,又拿起另一份手稿,满纸纯蓝色的行书字体演绎出另一种超越时空的宣言:
  “《在轮回中等待邂逅》
  ……
  我现在最大的证据就是我对我的前世――秦始皇嬴政历史生活不同一般的了解和我一如当年的相貌。是的,历史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怎么说你也是无法置信的。其实出于一种自私的粉饰心理,我也不想对你细细讲述那一段尘封已久的历史岁月的,因为我发现在《史记》中,通过那几百个泛黄的文字我给后世人留下的高大与威严的印象,远远超出了我在苍茫历史里曾经的真实面貌。
  对,说起相貌,你看看我,我现在的祖籍是江苏,上溯三代都生活在那个烟雨蒙蒙的江南水乡里,我的祖辈和父辈皆是世代承袭的温文尔雅,样貌白皙,风度翩翩,非常注重修饰而极为讲究的举止,一脉相承了江南文人内敛从容的风度。而我,自小就顽劣如牛,虽然就过多年的教育和修养的灌输,我已经学会了故作模样的高雅谈吐和举止,但如果在平静的日子里,你一时的闲极无聊,胆敢尝试着用脚踩到我隐藏着的尾巴,你将会十分惊骇地发现你的面前站着的是不是我,而是一头来自西北高原的呲牙咧嘴、恶声长号的野狼!哦,我刚才讲的是性格,那你仔细地端详一下我的样貌,是不是这样的:与我的同一族谱的亲戚兄弟相比,身材瘦一点,眼睛深一点,眉毛长一点,鼻梁高一点,腮帮突出一点,皮肤的肤色和纹路也是天生的有些黝黑粗糙,即便是让我终日徘徊西子湖畔,吟风弄月的潇洒诗词,别人不知究根底细的,乍一入眼,绝对不会相信我是世居江南的人家子弟,倒是像一个来自陕西高原的汉子在此装模作样的。经历了记忆的轮回后,我翻查过《史记?始皇本纪》,见到里面记载着:“缭曰:‘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乃亡去。”――你看,这历史里记载的相貌是不是和我相似?要知道,《史记》虽然有它的艺术加工成分在内,但作为一个公认的、严谨的史学家,司马迁在描述秦始皇的相貌时是不会做移花接木的。
  审核编辑:黄尘刀客   精华:黄尘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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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岁月的尘幕,望见对方,感悟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依然认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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