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擂台】桂花诗会

——《牛鉴》节选

作者:孔雀东南飞103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6-08-12   阅读:

  
  第二日,牛鉴和祁隽藻两个回了长沙。路上,遇到了骑个驴子回长沙的那个穿补丁才衫的男子。那男子见是官府的轿车过来了,忙避到路边,牵着驴立着。牛鉴本来对这人有好感,现在见他谦卑地孑立在秋风里,忙对祁隽藻说:“快看,这不是桂花会上的客吗?”祁隽藻隔帘一看,忙把帘子下了,说:“虽然是王璊的家属,可他是本科乡试考生,理应回避。”正说着,前后一阵骚动,人喊马叫的,轿车就停下了。牛鉴掀帘一看,原来是男子的驴受了惊,奔上了道,把官轿车给拦下了。几个公人手持树枝,劈头夹脑就打那男子。牛鉴喊道:“住手!”公人住了手,男子也寻声发现了轿车里的人以来是钦差大人。男子奔过来,自掌嘴巴,磕头说:“惊了钦差大驾,死罪死罪。”牛鉴倚着轿窗说:“公人误会了,原来是会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夏恒。”牛鉴问:“为何你一个人回去?”夏恒答:“学生因要赶去乡试,所以,不便陪娘子开桂花会。感谢大人赠银。”
  王璊,字湘梅,湘潭人。她父亲王之骏,是个秀才,屡试不第,后来到长沙行医,开大中药房。王璊是当时湖南有名的女诗人,她父亲最疼爱她,央人到岳麓书院说媒,攸县夏恒是个穷秀才,却有诗名。王璊在择婿单子里,一眼就看中了夏恒。王璊嫁了夏恒后,亲自下田劳动,依靠田谷微薄收入供丈夫读书。哪知夏恒却是屡屡不中举人,辜负了王璊的一番美意。牛鉴参加桂花诗会的消息传到王子骏耳中后,王子骏对女儿说:“娃娃,我且替你买身好衣裳,你去开会,会上遇上牛主考,千万通融,说不定他漏题给贤婿,贤婿就有指望了。”王璊是个正直的女子,在诗会上羞于托人说情,结果就错了机会。
  祁隽藻从车窗里探出头,喝道:“夏恒,还不快避道?”夏恒忙磕个头,避一边去了。牛鉴看着这个穷秀才被公人拿树枝抽打烂了的肩头,联想起当年自己的寒迫相,心中一酸,眼角挂了泪。他把手一招,从袖中摸出张彩笺来,隔窗扔向夏恒,喊道:“昨夜我有半首诗未成,烦你补出来啊,乡试后,你可来找我。”
  牛鉴这半首诗,取的是“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意境,因一夜心思繁杂,没写完整。夏恒回到长沙,连忙赶作了几首,八月初九,入了贡院乡试,试帖诗题目不偏不倚,正是“赋得‘依依墟里烟’,得‘烟’字,”夏恒飞快下笔,把这题目答了个透彻。乡试揭榜后,夏恒高中了举人。
  这位夏恒,后来又中了进士,做官后一路高升,始终是牛鉴的心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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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鉴在贡院吃了些侮辱,心情不好,便有及早去广西赴任的念头。祁隽藻说:“哥哥,且安心歇着。明日是个吉日,我想陪哥哥走一遭郭家排头村,在那歇几日。”牛鉴点头。
  到了郭家,郭汪灿早云游去了,只有汪桀在家。郭家出阁的女子,也都各回了各的婆家,连老妪郭步蕴也走了,郭家偌大院落静悄悄的。汪桀很高兴,备了酒宴,在大客厅招待牛鉴。牛鉴本想问汪衣兰,碍于面子,话却不好说出口。
  黄昏不久,牛鉴因吃多了酒,推说路上疲惫,就早早进客房先睡了。可又睡不稳,就着个灯盏,翻捡着本郭氏女媛的诗合集。这时,院子里来了几个女仆,提着个灯笼,一径里往牛鉴房门口走。女仆轻轻叩着门环,喊道:“牛大人,有封书信在此。”牛鉴正在凭白幻想着能否去会会汪衣兰,听到女仆们的脚步声朝自己房间走来,心中狂喜,不等她们喊第二声,从床上跃了下来,跑去开门。女仆递进封信来,悄悄说:“我家小姐偶染风寒,不便接客,故致信一封,问候大人呢。”牛鉴忙说:“你先别走。”自己回房,就着灯光匆匆看了一眼信,却是平常慰问而已。牛鉴心想:她晚上来信问候,分明是想会我一面。如今一院清净,又无旁杂闲人,我何不趁机去一趟?
  牛鉴轻轻带上门,对女仆们悄悄说:“你家小姐何病?我适好没事,你等前面带路,我去看望一回。”女们笑着说:“小姐并未吩咐叫大人去啊。”牛鉴红着个脸,扬手说:“走吧!关你们甚事?”女仆们前面带路,牛鉴蹑手蹑脚出了中厢房。临出门时,那祁隽藻在另间屋里咳嗽一声,牛鉴又是个大红脸,脚步就迟疑了。一个女仆催道:“大人快快行路。”
  进了西院,转了几进房,朝西一拐,只见一个小院,亮着灯,女仆说:“到了!”掀了帘子,请牛鉴进屋。牛鉴侧身挤进去,一眼看见汪衣兰半披着春衣,依在炕上的小几案上,拿着个笔勾画一本书。那脸却擦了薄粉,头梳出个苏州罢的矮髻,鬓着朵芙蓉花。见牛鉴进来,汪衣兰赶紧下了炕,跪在蒲团上说:“不期是牛老师来了,迎讶不及,多多恕罪。”牛鉴近前去,扎实地搀了她一把,汪衣兰笑道:“老师请上炕。”说着拿个笤帚,扫了几下湘毯,侍侯牛鉴上了炕。
  那汪衣兰却挎在炕沿上,招呼女仆献茶。牛鉴刮着碗沿,喝了几口茶,正要寻话说,汪衣兰抢着说:“景仰老师书法艺术,如今亲临薄地,如何能错过请教良机?取纸笔来。”女仆们连忙把纸笔拿上来,裁成一叠斗方,铺在炕上小几上,汪衣兰敛了湘裙,露出三寸金莲来,在炕上跪前几步,把笔双手递给牛鉴,低头作礼说:“老师千万勿吝。”牛鉴看了两次汪衣兰的莲足,心中胡思乱想着,脸色更红,提笔写了几个佛眼笑的字体,汪衣兰半跪在牛鉴面前,手捧着脸,眨巴着眼,口里说:“老师好字体哩。真个是神龙见尾不见首,把那骨胳藏得无影无踪。”牛鉴嘿嘿笑着,“你那小纂兼了汉隶,求的恰是风骨,同我把一切理喻消得无影无踪,势不两立嘛。你是道,我是僧,怎么能把经念到一处?”汪衣兰说:“古云,万法同宗,殊途同归,都归藏到了空白处。书法更是那样的。”牛鉴点头说:“你巧嘴巧舍的,我如何同你说话?”汪衣兰也拿个笔来,蘸了墨,用心写了八个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抬起头,眼波盈盈地望着牛鉴,“老师,指教指教。”牛鉴心不在焉地说:“都好,只是内敛些更好。”汪衣兰兴奋地点头,这单儿,牛鉴伸出手来,攀在了汪衣兰提笔的手上,汪衣兰浑身一震,脸羞得通红。再看那笔尖上,滴下一点墨来,把个色字给洇成墨黑一坨了。
  汪衣兰丢下笔,口里说:“我给老师沏茶去。”就翻身下了炕。沏完茶,汪衣兰挎在炕沿上,再不近前来,远远地又同牛鉴谈了会书法,感到倦了,捂着口打哈欠。牛鉴却是两眼炯炯,谈性大浓。两个又谈了些西域的古事,再谈些翰林院旧事,还谈起了皇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夜也二更了,牛鉴还是没有起身走的意思。汪衣兰先还是哦哦地应承着,后来就不作声了,依在炕沿上给睡着了。牛鉴看这美人,一脸粉态,藕白肌肤,情不自禁就凑过去,啪地亲了个嘴。汪衣兰从梦中惊醒,知道是牛鉴在无理,一下跳到地上,冷起了脸子,也不说话,却把个研瓦拿到了手中。牛鉴好生丢脸,下了炕,过来捏一把汪衣兰,就溜出了门,黑灯瞎火地往中院摸去,不料一脚踩翻了花盆子,跌了一跤,才摸进了房间。那边睡的祁隽藻又是打了个咳嗽。
  第二天一早用餐时,汪桀见了牛鉴,脸也红着。那祁隽藻却挤巴着眼,不住地望着牛鉴笑。吃罢饭坐的单儿,祁隽藻凑过来,附在牛鉴耳朵上,说:“好大的胆子!”牛鉴红着脸说:“好兄弟,其实啥也没有,不过闲叙些书法。”祁隽藻说:“要是有就不得了喽。我看哥哥中意我小姨子,不如请我吃饭,我给你们当冰人如何?”牛鉴作揖:“若要事成,我给学政大人磕千头。”祁隽藻附耳又说:“不过,事成后,你我次序可就换了,我是姐夫,你是妹夫喽。”牛鉴说:“姐夫就姐夫。”祁隽藻说:“好!我且去问问小姨子。”牛鉴说:“快去,快去。”
  几个时辰过了,祁隽藻回来了,牛鉴追着问:“事情如何?”祁隽藻笑道:“现在先吃饭,回到省上,我再告诉你。”汪桀陪牛、祁两个吃了午饭,两个告辞,汪桀也不留,送出门外,坐轿车走了。
  审核编辑:喻芷楚   精华:喻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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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古诗词主编   喻芷楚:
一篇地道的中国古典风味小说 ,文词细腻,细节刻画入微,将清湖湘建筑人文一一有示,人物形象鲜明,文字主线牛鉴大人桂花诗会遇汪衣兰情缘纠缠,中间颇多情趣描写,收笔可见牛鉴性情。赞,问好孔雀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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