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多重世界

作者:篱下花子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6-06-08   阅读:

  
  各自堕入职业的忧伤思考里。
  朱小绢的左边的邻居是一对退休老教师,两口子都是胖乎乎的脸,时常笑哈哈的,很和蔼。右边的邻居是学校的生物老师,叫陈乔红。
  学校社会把数理化语文英语看得重(得分的主要课程),其它的科目看得轻,当成副科,不重视。
  也许是陈乔红老师有着别人不看重你,自己看重自己的心理。也不知是为了引起重视,还是自己的特殊癖好,陈乔红老师养了一只黑白相间的母猫。母猫时常跟着一只麻猫,是只公猫,是外面农民养的。
  一个春天下来,下了几只小猫。
  每天中午吃完饭,陈乔红便会在屋门前,摆上几个盆子,依次给那些猫洗澡,像在伺候小孩洗澡,沐浴露的泡沫铺满了一地,香味也扑腾腾地装满了整个教室,宿舍大院。
  到吃饭的时候,那些猫就像孩子一样偎依在她脚侧,她把一块块精肉放在猫的面前。
   她家屋外墙角总有几个猫碗,总是装满了鱼啊,肉啊。
  也许是她待猫太好,不断地有流浪猫参加,再加上繁殖,谁也说不清她有多少只猫。
  我和朱小绢虽不喜欢猫,见她待猫那样好,以为她待人也错不了。
  于是常常在一边看她洗猫,逗猫。
  我们自然成了朋友。
  受其影响,朱小绢也领养一只猫,全身白毛,她叫它“雪儿”。
  有一天我在寝室里听见骂声,从窗里偷偷一望,是陈乔红正在喂猫,只见她一脚就踹开了吃她猫饭的雪儿,瞪着牛眼,骂道:死猫,滚开。没有良心的,恩将仇报的死猫。
  雪儿被踹了一脚,翻身过来,一下子跳上就近的花台。
  陈乔红从里面拿了晾衣杆,用有叉的那一端正对着雪儿,然后使劲地插去。
  我惊了一身汗。
  到底猫灵敏,防范性强,往下一跳,钻到花台的桥洞下跑了。
  死猫,看我逮着你,不弄死你……没有良心的猫……还来白吃不?……那有这么多便宜白占……陈乔红对着猫跑的方向,继续怒骂。
   当时朱小绢到城里学习去了,她当然听不见。
  动物哪里知道人性的恐惧?还好,动物不能言,为了不增加人与人的怨恨,我假装没有看到听到。
  朱小绢开始了自己给自己发奖金的补课。
  学校的老师都沉默着,但是我能感受到其它老师眼睛里嫉妒和恨。
  我想着提醒她,小心。
  还没来得及说,朱小绢悄悄告诉我,陈乔红不知怎么想的,老是逼我交20000元给她,说我这个工作是她给我谋的,我不交,她就去告发我。她当初只告诉我如何报名,到什么地方报名。实际是陆老师四处找人,托人说话,我得以参加考试,硬考进来的,怎么能那样说啊?
  明摆着是敲诈,别给,别理。我愤然劝道。
  冬天,天气越来越冷了。
   一天清晨,我肚子痛,起得早,到公厕里蹲。突然听见猫的历叫,然后是扑腾声。我慌忙着出来,寻着声音走到厕所后面,那里是厕所的茅坑。我看见陈乔红立在茅坑边,像根巨大的枯木,一脸杀气。
  我说,陈老师早。
  不早,我摘点血皮菜。说着就蹲在茅坑附近那蓬茂盛的紫菜边摘菜。
   我看见茅坑里有轻微的涌动,还有些许的泡泡。
   我顿了顿,却不敢问。
   好臭啊,陈乔红说着,不知从那里捡了一块泥块丢进了粪坑。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迅速离开。
  我想:大概敲诈没有成功,雪儿猫就陪了葬,牺牲在厕所的粪坑里。因为我以后再也没有看见过雪儿。
  大概直到现在,朱小绢还以为雪儿是跑丢了。
   后来,我们表面上还是好朋友,我们有时候还是会站在院坝里,看陈老师给猫洗澡,她的一只手在猫的腿下抚摸,另一只手掌支撑着斜躺着的猫的身体,猫伸长腿享受着,夜来香味的泡沫铺满了盆的边缘。
  朱小绢后来一直到死都没有再养猫。
  朱小绢还是努力地偷偷补课,挣钱,也不知那笔敲诈如何结束的。
  小绢早去了另一个世界,到如今,我都搞不清楚,一个人骨子里的哀伤,到底来自于职业的理想,还是钱这个东西。
  她要自己给自己发奖金,如此个性,还是没有逃脱俗世里的人和事。
  辛苦挣了钱,如果是去应付那些不堪的人性欲望缺口,不是更悲剧呢?
  母亲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小绢的事。
  陆向华世界里的小绢
  陆,你发现学校的梁老师变化没?小绢蹲在厨房择菜,一边把血皮菜(也叫紫菜)的嫩尖折下,把老叶子和老枝干丢进垃圾袋,一边和在客厅陆向华闲聊。
  哦。陆老师喉咙里囫囵一声,他正趴在茶几上,在一个本子上用小学的计算去算高中的等差等比数列求和问题,还用小学的算术法解方程问题,期望在数学回归本源那个地方找到新的数学规律和公式。
  他一天到晚,一坐下来便会不停的算啊,想啊。那对学术和对学生的认真劲无人能及,就像教授似的。
  他是从那一天开始这个行为,是和谢明瑶离婚后,还是被廖容抛弃后,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从某一天开始,他突然从电视电脑转到探究数学问题上。大概是吸取了生活的教训,偶然在血与泪的代价里劈出了一条新路。
  四月份,聘高级职称前,梁老师见谁都温柔地一笑,一副自信、得意的样子。谁知道,最后他竟然没有晋升成。
  自从没有晋升高级后,他就变了。
  课不好好上,上课老迟到,爱讲不讲,以此煽动学生为他鸣不平。
  你看到没有,学校校讯墙上,教师风采墙上的匿名纸条,就是他和学生干的,说**学校校长拽得很,挂上别人老婆逛,还说**贪污老年活动费,**贪污资料费。难听得很。
  那些没有脑子的学生疯了一样,在教室虚掩的门上放垃圾,等其它老师一开门,垃圾掉一脸。还放过脏水,陈老师就遭过脏水泼。还在老师后背衣服上甩蓝水,在老师爱靠的桌沿,抹粉笔灰,涂油漆。
  还有不明事理的家长也跟着闹,说学校给梁老师穿小鞋,不给这么好的老师晋升,他们要告,告到教育局,如果不管,就一直告到上面去。
  煽动一群充满激情,愤怒,而没有正确判断的孩子,真是太恐怖。我现在能理解和想象文化大革命斗人的残忍、疯狂、荒唐了。
  希望永远不要回到那样的时代。要不,教师又要受难了。
  小绢摘着菜,絮絮叨叨说了上面一长串,然后等着陆老师谈自己的看法。
  哦……亲爱的,你在说什么?大概有几分钟没有听到小绢的声音,陆老师停止了计算,抬起头问道。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小绢加大声音。
  在听,在听,我在听啊,你不是说在梁老师没有晋升高级的事吗?陆老师赶紧陪着笑,走到小绢面前,靠在厨房的门框上。
  你在听?那他怎么了呢?
  陆老师傻在那,使劲地想,就是接不上话。
  你听个屁!我跟你说话,跟一面墙,一道门说话一样。墙,门,可能还会返回点回声,你呢?小绢怒气冲冲。
  去谈别人做啥?
  管他升,降,与我们生活有关系吗?
  今天晚上,除了血皮菜,还弄个啥菜呢?亲爱的。
  吃,吃,你就知道吃。我就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一样。说完,小绢把手里握着摘好的菜尖狠狠地往垃圾桶里一扔。在水龙头上开到最大,把手一冲,一甩。冲到客厅,往沙发上一躺,再也不说话。
  陆老师关好水龙头,伸着手,盯着洗碗池发呆。从水龙头冒出冷凉的水汽,打在他的手背,顿时一股凉意像影子一样从那只手爬上,迅疾掩盖了一身。
  小绢侧身向着沙发的靠背,只觉那是陡立的一面沙漠,冷漠,生硬,向她倾轧而来。
  真是一个人的世界呢,也许从来就是一个人的世界,婚姻也打不破这个世界。小绢想。
  发了一会楞,陆老师自觉理亏,慢步走到小绢面前,低着头,怯怯地说,好,你休息,我做饭去。还弄个啥菜?声音极其细弱。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精华: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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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教师的生活,教师的世界,酸辣苦甜,个中滋味,只有朱小绢和她的同事们知道。主人公以柔弱之躯支撑着自己的世界,可是,生活的不如意,婚姻的反复,突来的横祸,让她的世界坍塌了。而她到死没有明白,这不是人生的全部意义,一个人的世界大得很……笔力稳健,故事细腻,人物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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