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你】幸福咒

作者:萧瑟之声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3-18   阅读:

  
  去海南三亚出差的前一天,王东明想带她出去散散心。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说还是不去了,动了胎气可要不得。王东明想着也是,便只身前往。她幸亏没有一同前往,幂幂之中像是一种不祥的征兆,王东明刚上飞机,她便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如刀绞一般,下体有一滩紫黑的血迹漫溢而出。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顿时恐慌起来。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宫外孕,独自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等着杨建明的到来,得到的却是无声的回应。
  生活像转了一个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张红梅捂着腹部,瘫软在床,一股透心的悲凉在心中燃起。这孩子仿佛是她的命是她紧握在手的幸福,丢了孩子,幸福便如镜子般碎了一地。她想起王东明那张一脸期盼的眼神,眼前便一阵昏暗起来,那丝丝冷意如不散的阴魂一般重新附着在她身上,让她不寒而栗。
  张红梅流产了。从医院出来时,她直感觉整个人像踩在天际飘飞的云朵上,浑身如散了架一般。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上是虚脱的白,躺在床上,她仿佛一块洁白而又坚硬的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王东明的短信。王东明在短信里跟他说着亲密的话语。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泪就如决堤的河流般漫溢而出。她按下几行长长的字眼,又迅速地删除了,而后她强忍着内心的疼痛在短信里向王东明撒着娇,她不敢告诉王东明自己流产了,仿佛一告诉他,幸福就会化为泡影。
  一次宫外孕,再加上这次流产,医生告诉她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晴天霹雳,作为一个女人,她像是被叛了死刑一般。
  一直在屋内的昏暗之中躺倒深夜,待清醒了一些,她努力挣扎着爬起来,吃力地搬下行李箱,开始收拾衣物。晨曦时分,她拖着笨重的行李,坐上了一辆大巴车,翌日,她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呆了下来。她必须要趁王东明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几日后,王东明回到张红梅的住处,却发现整个屋子空荡荡的。他一脸急切地打电话问张红梅在哪里,张红梅强忍着内心的疼痛,在电话那边笑着说自己回娘家养胎了,让他好好安心上班,再过两三个月,她一定给他生一个大胖小子。张红梅放下电话,心顿时又冷了下来,她眼神涣散地望着窗外,脸上带着一丝凄凉。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张红梅孤身一人,无亲无友,她整天枯坐在简陋狭小的出租屋内,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仿佛腹中的胎儿完好如初一般。时光一分一秒的流逝,日复一日,起先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脸漠然,后来她开始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在屋子里踱步着,内心的焦虑感趴在她脸上,顿时让她憔悴了很多。
  王东明几番欲来探望她,她都编织出各种理由给推掉了。临产期一天紧接着一天靠近,她也变得愈加焦虑起来,紧握手机的手不时颤抖着。她现在最害怕的便是手机的铃声,仿佛王东明的发来的每一个短信于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都是内心的一种审判。那一声声清脆而又尖锐的手机铃声,时时提醒并催促着她,她的预产期即将来临。张红梅急需一个孩子来圆自己的谎言,她再次把自己逼到了绝境,她已经无路可退。
  她在寂静的深夜里呐喊着,披头散发,仿佛疯了一般。她开始跌入一种巨大的幻觉之中,她听见婴儿的哭泣声,像是在呼喊她。
  8
  一连几日,张红梅在医院里徘徊着,在那条弥漫着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的长廊上,经常有孩子呱呱落地的声音传到她耳边。这一声声开天辟地般的哭声落到她的心尖,她的整个身心不由为之一颤,两只血色苍白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静坐在产房长廊的那条微凉的长凳上,心生恍惚。她焦急地抬头朝窗外不远处的梧桐树张望了一眼,抬头的瞬间,她看见那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在家人的搀扶下,被医生一脸急色地推进了安静肃穆的产房。她想着这个女人快要生了,额头上手掌心便便冒出层层细汗来,仿佛生孩子的是她一般。一个小时候,随着一声响亮清脆的哭声,一个婴儿降临到这个世界。她的心随之兴奋起来,仿佛这是她的孩子。她看见女人的家公家婆一脸喜悦的抱着孩子,而后在医生的付护送下,孩子被送进了静谧的产房。是男娃,带把的。她静坐在凳子上,竖起耳朵,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是个男孩呢,带把的。这个声音传到她耳尖,在她的内心深处久久回荡着,撞击着她混乱的思绪。一直在医院待到黄昏时分,喧嚣混乱的医院顿时寂静下来。她戴着一顶帽子,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似乎变了一番模样。她如一尾蛇一般悄然而入,而后迅速抱起了孩子,她像风一样奔跑着,全身几乎颤抖起来。很快,她便出了门,十几分钟后,她便逃离了医院。
  张红梅片刻不停地奔跑着,一天后她在百里之外一个陌生的城市停了下来。她紧紧地把孩子怀抱之中,像是抱着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不,她确实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她满脸焦虑却又一脸心疼地盯着孩子,不时用微凉的手抚摸着孩子稚嫩的脸蛋。窗外寒风呼啸,风撞击着窗玻璃,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张红梅木木地看着窗外,一脸恐慌,那丝恐慌里却又闪着一丝冷冷的光亮,远远望去,成了一抹凄凉。恍惚中,她看见自己抱着自己的骨肉出现在王东明面前,王东明紧紧地把她们母子俩拥入怀中。但是一睁眼,这个盘旋在她脑海里的画面就如镜子般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整个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百里之外的医院却如沸腾开了,人们开开纷纷看紧着自家的孩子,担心一松手,便会丢失而去。
  几日后,张红梅抱着孩子,眼神呆滞地躺在屋内,怀中的婴儿忽然哭了起来。她抱起孩子慌乱地下了床,走到窗前,来回在窗边踱步着。忽然,窗外不远处就响起一阵尖锐的警车呼啸的声音,她手一阵颤抖,怀中的婴儿差点坠落在地。
  翌日清晨,她抱着孩子,还在睡梦之中,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她一脸警觉地问是谁,那双没有血色满是苍白的手又禁不住不停地颤抖起来。屋外那人说是电工,楼上的水管破了。她一听,心中的那丝恐慌顿时弥漫开来,像一波又一波汹涌澎湃的洪流,瞬时就把她吞没。
  她抱着孩子,默不吭声,一脸恍惚,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顿时飞了起来,转瞬又狠狠地跌落在地,像一只折翅的鸟。屋外的敲门声响了一阵又沉静下来,她开始变得神经质起来,风声鹤唳,屋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惊慌不已。
  几日后当房东带着警察闪电般出现在屋内时,她还抱着孩子徘徊在睡梦的边缘。警察一声响亮的呵斥,她一阵惊吓,一脸惶恐地抱起孩子瑟缩在墙角,散乱的头发遮盖着她苍白的脸,远远望去,像鬼片中的一个女鬼。几个便衣警察不敢靠近,她抱着孩子,紧紧地,几乎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孩子发出令人心疼的哭泣声。她喃喃自语着,这是我的孩子,你们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几个便衣警察把她围堵到墙角,她几乎四面楚歌。这些年,她一直四面楚歌着。待她稍有松懈,低头的一刹那,他们迅速把孩子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她顿时披头散发地扑了过来,整个人几乎昏阙过去,眼神涣散,嘴里大喊着把孩子还给我。她喃喃自语着,声音渐渐若了下去,心中的那股凉却慢慢浮了上来。很快,他们就把她拉上了警车。
  一个月后,她又被放了出来,披头散发,不时喃喃自语,引来路人的阵阵窃窃私语。
  9
  午后,千里之外,王东明看着妻子被推进火化炉的那一刻,他的整个身心几乎颤抖起来。他神情呆滞表情僵硬,心底却如大海一般,波涛汹涌着。他没有去海南出差,那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他一直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在一个女人的病榻前守着她的最后的时光。
  十一年前,一个阳光弥漫的黄昏,在新世纪广场的那个十字路口,新婚燕尔的他们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撞飞到了天上,铁坚硬而冰凉的气息弥散开来,几乎弥漫了整个夏天。当他从昏迷中醒过来,着急着去看妻子,医生却告知他的妻子还处于深度昏迷之中。半个月后,当他可以拄着拐杖下床走动,妻子却全身瘫痪着躺在床上,脸上不时流露出傻子般的神情。妻子全身瘫痪,脑部严重受伤,几乎成了半个植物人。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精华:欧阳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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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黄尘刀客语:在幸福中绝望,或在绝望中幸福,幸福本身就是一道符咒,美化着整个人生的的各种意义,小说采用一种非常平静冷漠的态度,静静的描述了一个并不新颖的故事,却在这个故事的背后赋于了幸福一种新的形象与意义,文笔优美洗练,情节转折有致,是非曲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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