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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的羽毛

作者:南岸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3-12-18   阅读:

  

  早晨,天边泛起了微弱的鱼肚白,桥墩里被一层厚重的铁青色所充斥着,老赵直挺挺地坐在他那床破棉被上,打着盘腿,左右手分别抚在两个膝盖上,由于光线很暗,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到底有没有睁开。反正老赵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寺院里那些得道的老和尚一般,静静地坐在禅房里,抛开世俗的一切纷扰,把自己置身于世人之外,潜心感悟着高深莫测的心得,去参透世人难以明白也不想明白的因果轮还道理。

  “老赵,难道你已经研究出了什么传世的武功秘籍?”

  我睁开惺松的眼睛半开玩笑地问到。

  老赵一动不动,继续打他的坐,发他的呆,我也懒得理他。索性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见显示屏上显示着6:05分,我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接着睡觉。

  大桥上面车辆开始热闹起来,小汽车像蜗牛爬行一样缓缓向前移动,自行车的铃铛不断地发出叮铃铃的脆响,那急不可待的催促声恨不得把前面所有的阻挡物震碎为四块八块。我伸了个懒腰,刚想骂一句,老赵就在叫我。我扭过头,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老赵他颤颤巍巍地站在桥墩的边缘,做着要跳水的姿势。这可不是好玩的,桥墩离河面足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如果老赵扑通一声跳下去,十有八九屈原会在下面为他办上一桌,庆贺老赵加入到落水鬼的团体。不过说句实话,老赵的跳水姿势真不大好看,有点像抗战片里小鬼子投降的动作。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赵走上绝路,我一箭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老赵,可是老赵却直喊我松手,还一直在我手臂里挣扎着,我死死地箍住不放,一会功夫,老赵就累得气喘吁吁。老赵是老了,头发白得不留一点青丝,脸上的肌肉也松驰得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皮,脖子似一条悬吊着的蔫耷耷的皮口袋,手上暴满了纵横交错的青筋。他不停地喘着粗气,时断时续对我解释,说自己不是要跳河,只是想比划比划,想寻找当年在鸭绿江游水的感觉,因为他想把这段写进《在路上》那本书里,可又苦于自己很多年没有游过泳。我差点晕倒,也暗自庆幸老赵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若是他原来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那我说不定哪天就为他那本还在构思的《在路上》丢了小命儿。

  临近中午,生意轻淡的小商小贩有的干脆收起摊儿去清心茶馆喝茶,泥水匠老冯一般早晨就来清心茶馆,泡上一碗茶,等着有需要修房砌室的人来叫工,所以在平日里,他比谁都来得早,周围的人都习惯了,凡是有用得着老冯的活,就直接到茶馆找他。老冯每次来茶馆都把泥水匠要用的一套家什带上,什么砖刀、卷尺、水平尺、吊砣,当然,也还得有个能提、能调灰浆的桶。他每次只要把这套家伙往茶馆里一放,周二就给他泡上一碗茶,茶泡得很浓,茶水的颜色有点像煎出来的中药。老冯是这里的常客,周二自认为把他的特点嗜好摸得很清楚,比如周二知道老冯爱喝浓茶,不像张三和钱七一样喜欢喝淡一些的茶水;老冯不善言辞,喜欢在靠角的地方坐;老冯泥水匠的手艺还算不错,修修补补找他的人也不少;老冯有点假正经等等。与张三和钱七相比,周二更喜欢张三和钱七两人,先不说老冯一碗茶要搁多少茶叶,就光那泡茶的水,周二就觉得老冯的饮水量得顶一头牛。老冯不像张三和钱七那样会取乐搞笑,特别是有我在的时候,他们会把气氛推向极至。周二最害怕老冯没活干,因为老冯若是没活干,就会一直呆在他的茶馆里等到打烊后才回去。茶馆列来就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你付了一碗茶钱,你就可以从早坐到晚,碗里的水几时落空了,几时又得及时不误地给你续上,也不会再加价。遇到这种情况,周二有时就会在不经意间给老冯一点脸色看。其实,我对老冯的印像还不错。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因为我不是这个茶馆的主人才这么说,是因为老冯偶尔也给我一块馒头吃,但他从来没有让我管他叫过一声——爷。平常,那些王八蛋拿我开心取乐的时候,他也从不搭腔,只是偶尔跟着附和地笑两声。今天老冯又和往常一样来清心茶馆了,周二给他泡上茶后寒宣了几句,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直径进里屋去了。

  老冯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茶馆坐了一会儿了,我今天来得早,因为我兜里不光有钱,还揣了一部手机,我无论如何得在这群人面前炫耀炫耀。可今天茶馆出奇的冷清,临近中午了,除了老冯外,其它人都像刚出壳的鸟一样,毛都看不到一匹,就连对面不远处那个风雨无阻摆书摊的女人也没有来。我无比失落地坐在茶馆里,周二在我刚来的时候就想奚落我一番,结果见我漂漂亮亮地从兜里掏出了茶钱,也就闭住了嘴。我趴在桌子上用食指和中指敲打着桌面,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先把手机拿出来亮亮相?周二似乎看出我与往日有所不同,竟意外地陪着笑脸热情地帮我泡了碗茶。我一直看不惯周二的那张脸,他长年泡在这弄堂的茶馆里,棺材似的脸上像长满了青苔,泛着一层幽幽的青绿。看上去有点阴森恐怖。

  “金娃子,过这边来坐。”

  老冯很少和我单独说话。今天因为茶馆的人太少,可能他也注意到茶馆的里里外外除了周二和他那个胖得快喘不过气的老婆外,就仅有我和他俩个人,而且现在周二与他老婆都在里屋没有出来他才这么叫我,我慢吞吞地走了过去,落坐在他旁边的竹椅上,竹椅“嘎”地不情愿叫了一声。

  “金娃子,你愿意学泥水匠的活不?”

  我愣愣地盯着老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难不成这老冯想拉着我一起干?还是他像老赵一样,觉得我是个可塑之材,想把我发展成他的传人?我正寻思着,老冯嘿嘿笑了两声又说话了:

  “是个出力的活路,很苦,也脏得很。成天都是和灰浆砖瓦打交道。”

  老冯边说边把手伸出来,他的指关节很大,已经不能完全伸展开,手上的皮肤也被石灰、水泥粉腐蚀,显得异常干燥灰白,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我想用爬在桑叶上的蚕子来形容它的手指比较贴切。

  老冯接着又说:

  “累是累,不过只要隔三差五的有活干,到也饿不着。”

  他迟凝了一下又说到

  “你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老冯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刚进来的张三把话打断了。

  张三看上去很兴奋,酸枣似的脸被涨得通红,他刚踏进茶馆就大声嚷嚷:

  “他妈的真是太威猛了,看样子是活腻了。”

  周二听到张三的声音,就从里屋出来了,恰巧钱七也一脸晦气地走了进来。然后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些人。周二见生意像打涌浪一样上门来了,便乐呵呵地给刚进来的茶客泡上了茶,在给钱七泡茶时,周二小心地问到:

  “还是没找到?”

  钱七摇了摇头说:

  “没有,我昨天听你说,回家后又翻箱倒柜地找,也没找到,我记得昨天明明搁在这里,可转眼功夫就不见了,真是活见鬼,难不成他妈的真会长腿跑了?”

  钱七说着就把自己面前的那张茶桌敲得咚咚地响,脸部和下巴上的赘肉被震得一颤一颤的抖动,不对,其实钱七的下巴好像已经省略掉了,被一块胖厚的肉质游泳圈代替了,一直连到劲部。他圆滚滚的肚皮也一起一伏,像个大号的青蛙在作鼓噪时的样子。周二听到钱七话里似乎还有话,不免有些尴尬,他笑容僵持在脸上,转身就去招呼其它茶客去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但话题似乎都是围绕着钱七展开的,什么钱七捞了一肚子的油水,失点财也算不得什么。有的干脆说失财可以免灾,认为钱七应当为此感到庆幸。也有人不怀好意地在我身上上下打量,好像我就是那个招致钱七失财的罪魁祸首。

  张三见自己的话题没有引起反响,就提高嗓门说

  “掉就掉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也不来。”
  审核编辑:朱成碧   推荐: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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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朱成碧:
作者不厌其烦详实的描述把读者带到茶馆里桥洞下,金娃子老赵这些底层人物的命运牵动了读者的心,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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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2

  • 南岸

    某天外出,见一乞丐模样的少年在一地摊上翻书,自己和了点稀泥,这篇小说就诞生了。
    多谢清风老弟捧场,连里面的错字也纠出来了,喜欢你的认真态度。小声告诉你一声,你五哥叫我大哥,呵呵

    2013-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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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剑清风

    写得真好啊!让我怀疑,是不是我五哥的手笔!:)估计此文是一气呵成之作,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激动下的作品。文中有两处都来不及修改便发上来了。这里也不像新浪,有递小纸条的功能,否则,俺就不在这美玉上添上瑕疵了。1:怂恿。2:正襟危坐。

    2013-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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