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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的羽毛

作者:南岸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3-12-18   阅读:

  

  我挠着后脑勺嘻嘻笑了几声说:“那女人和桥东的那些女人不一样!桥东的女人个个嘴巴抹得给猴子屁股一样红,脸刷得比僵尸还要白,若是亲上一口,保准把你弄一嘴的白灰,如果她们偶感风寒咳个嗽什么的,那掉下来的粉沫不烙这么大一个煎饼,我就不是金娃子!”我伸出两手在胸前比划着,很显然,我比划的煎饼个儿明显要比老赵吃着的饼大得多。

  “瞧你这点出息,说起女人你就绘声绘色,眉飞色舞。”老赵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说到。

  我暗自嘀咕,你刚才不也在念那叽叽歪歪你浓我浓的酸?不过这话我没让老赵听了去。因为我不想和他争辩有关女人的事情,在老赵眼里,除了她那个寻了短见去与阎罗王会面的云儿外,其它女人都不足一提。若不是那云儿的骨头早已被阴朝地府的那群小鬼敲得轰隆轰隆响的话,我真想挖地三尺,去见识一下老赵眼里的绝代女人。

  “我这几天一直在构思,打算写一部东方版的《在路上》!”

  老赵侥有兴致地对我说。

  我劝他最好还是写一部新版的《红楼梦》,去超过那个姓曹的厮,顺便也可以流芳百世。老赵白了我一眼,他认为我在有意挖苦他。

  “你写写试试?”

  老赵谈到文学总是很激动,他带着挑衅的味道说到。

  “我写?我又不是读书人,如果我像你一样鼻梁上架副眼睛的话,我就写新版的《红楼梦》,或者干脆写一部《流浪外传》,让读者看后无不捶胸蹬足,让他们顿时醒悟到,自己以前所读过的书,原来全他妈都是一堆垃圾!”

  很显然,我的话引起老赵的极度不满,只见他摘下眼镜一把把它摔到一边,要不是眼镜腿刚巧挂在破席子边缘的棉线上,我看它准得和老赵蹬腿告别,然后不再顾忌老赵是否有意挽留,就“砰嗵”一声跳进河里痛痛快快地洗个冷水澡。老赵把口里还没来得急下咽的饼吐了出来,脸上由青转红,由红又转为白色,有点像川剧里的一门绝学——变脸!不过老赵比变脸的演员似乎还要高明,他不用遮挡的披风或其它的道具,直接就能把整张脸的色儿给变了。

  “我看你爸打断你三条肋骨,还是有道理的!”

  老赵的牙缝里一个一个地往外蹦着字,像一架重挺的机枪往外发射着子弹。

  “像你这种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思进取、有奶便是娘的人,世间也真是少有。”

  老赵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最不愿意谁在我面前提起我那做死鬼的爸,老赵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自然也就不会对他客气,我开口便骂:

  “你他妈的老赵,别哪壶不开就提哪壶!你当真以为自己戴副眼镜就是个知识份子?我呸!那王铁匠不也还戴着副眼镜?他能写出《钢铁是如何炼成的》?你以为自己是谁?搞不好是个流窜犯还说不清呢!哼!”

  我的话像一块块铅石,把老赵的牙齿撞得咯咯直响。老赵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放松,然后再握紧,如此反复数次,最后还是放松了。

  我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走出了桥墩。

  “滚!你滚!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老赵的话从桥墩里向我砸来,我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便朝桥的东头走去。

  深秋的午后,太阳很容易就隐于暗沉的天幕,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湿润的寒气与萧瑟。听说人大都喜欢在深秋的时候悲秋,写出一些让性情中人一看就痛哭流涕的感人句。我不是什么性情中人,说得好听一点,充其量就是个流落于街头的小混混,当然更无法挖掘这秋季里所蕴含的某种深入骨髓痛彻心扉的诗意。

  迎面吹来的风让我打了个寒战,我束了一下衣领,其实我知道这么做也是多此一举,我身上那件薄如蚕丝四面过风的衣裳,早已似战场上被敌人击中的旗子,支离破碎,已经没有多少存在的价值了。不过看着那些从我身边走过的时髦女人,就算脸色冻得铁青,也依然露出大半截身子在外面招摇,这不由得让我心生爱怜与佩服之情。我大步流星朝前走着,风擦过耳际呼呼的嚎叫,把我久未清洗的头发吹了起来,像一块肮脏的毛毡在我头顶上乱飞。整个河面也被风一拨弄泛起一层层水波,冷冰冰的,如千万把发出寒光的钢刀汇在了一起。突然,我有一种入戏的感觉,具体地说,是在拍某部古装武侠剧的感觉,只是周围少了竹林和被风卷起来的落叶。我面色冷峻,两眼放光,大气凛然地迈着四方步,就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幼稚的声音。

  “哇啊,妈妈,你看,有个大侠耶!”

  小男孩睁大眼睛目不转眼地盯着我看,眼里流露出惊羡的神色。小男孩约莫七、八岁光景,胖乎乎的煞是可爱。我冲着他忽闪忽闪的眼睛挤出一丝微笑,小男孩不顾一切地挣脱女人的手朝我奔来,他扭着我裤管就问:

  “大侠,你是大侠吗?你是不是丐帮的长老?要不你衣服和裤子上咋会有这么多窟窿……。”

  小男孩连珠炮似地发问,我还没来得急回话,女人就冲了上来。

  “走!走走!讨厌!脏死了!”

  女人厌恶地瞄了我一眼,一手揪住小男孩的胳膊,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说。

  “这就是不好好念书的下场,宝贝儿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啊,将来去做好大好大的官,去找好多好多的钱,不要和这叫化子一样,吃不饱,穿不暖,讨人嫌,长大了也找不到老婆。”

  女人意味深长地说完,又回过头来恶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就强拉着小男孩的手大步往前走。小男孩因为跟不上女人那躲瘟疫似的步履,像一只被绊住蹄儿的小羊羔在后面一路一踢一绊。不过就是这一踢一绊,小男孩也不忘回过头来瞧上我一两眼。女人发现自己的话像耳旁风一样没有引起小男孩的怕惧,相反,似乎让小男孩对我产生了更大的好奇。她可能咽不下心里的这口气,脸被憋得通红,一改慈母的面容,咬牙截齿地抬手便在小男孩脸上重重地掐了一把,小男孩张着嘴巴嚎淘大哭,却也在哭的当儿又伺机偷偷瞄瞄我,他张大的嘴巴像个大大的问号,不间断地发出“哇啊、哇啊”的声音,那声音直接撞击着我的胸腔,与女人高分贝的数落声混在了一起,合成了一段和声。不过,那和声很快就随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了楼宇间。

  我低着头朝前走,感觉有两股热气在往我的耳尖上蹿,凭我的经验,如果我脱去身上的污垢,我准像一只熟了的螃蟹,一直红到了耳根。

  我难道真是别人教育后代的反面教材?

  我正打算思考这一严峻的问题,一辆加长型豪华宝马车“哧溜”一声从前面踅了回来,并一脚刹在了我旁边。车轮碾起一股劲风毫不费力地卷起我的裤管,并高高扬起地上一个白色的塑料口袋。我正瞅着飘起来的塑料袋子发愣,后车窗里就探出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头来,雪白的头发,一看就知道是被经心漂染过,它们像刺猬的毛发一样成束地立在了头顶,他嘴里刁着根牙签,靠在窗台上的那只手在漫不经心地剔着牙齿。他用一副狂傲不羁的神态打量着我,从他眯着的眼缝里似乎在对我进行深层次的探究。我脑子里像放幻灯片一样闪过一张张粗糙、歪瓜裂枣的面孔,里面找不到一张能和这细皮嫩肉的富家公子划得上等号的人物来。我皱着眉头又快速地搜索了一遍,确信没有后,就把视线从这张脸上收了回来。

  “腾”地一声,那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把手里的牙签弹了出来,那牙签不偏不移地掉在我脚上那双破鞋上。我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又从车窗里扔出两张百元大钞砸在我脸上,然后傲慢地对着我说:

  “捡啦!哥们儿!给你的,你他妈的真是酷毙了!哈哈……”说完,对着我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后又转过头在他并排座着的女人脸上亲了一口。女人娇滴滴地说了声:“讨厌,你干嘛不用钱砸我啊,偏偏要去砸这穷鬼?”他一把搂住女人的胳膊,“好,我砸,砸!我这就好好地砸!”言毕,嘴像雨点般地落在女人坦露着的肩膀和脸颊上,车窗在关键的时候合上了,就在要关上的瞬间,从里面传出一阵放肆的笑声。车疾速地向前驶去,只在我前面留了一道白色的浓烟。
  审核编辑:朱成碧   推荐: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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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朱成碧:
作者不厌其烦详实的描述把读者带到茶馆里桥洞下,金娃子老赵这些底层人物的命运牵动了读者的心,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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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2

  • 南岸

    某天外出,见一乞丐模样的少年在一地摊上翻书,自己和了点稀泥,这篇小说就诞生了。
    多谢清风老弟捧场,连里面的错字也纠出来了,喜欢你的认真态度。小声告诉你一声,你五哥叫我大哥,呵呵

    2013-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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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剑清风

    写得真好啊!让我怀疑,是不是我五哥的手笔!:)估计此文是一气呵成之作,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激动下的作品。文中有两处都来不及修改便发上来了。这里也不像新浪,有递小纸条的功能,否则,俺就不在这美玉上添上瑕疵了。1:怂恿。2:正襟危坐。

    2013-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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