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唐秘书长一时都僵住了。
　　婷婷的一声称呼，道出了她是唐秘书长的女儿这个秘密。唐秘书长一时十分难堪地僵在那里。
　　我只好知趣地替他解围说，其实今天我来是有事的，我不是婷婷心目中的对象，只能成为一般朋友，所以这找对象的事，还得仰仗您老人家，这钱呢，就当是聘礼吧。
　　这种解嘲式的辩解在当时十分管用。唐秘书长不再说钱的事，而是拉我走向餐桌。
　　后来我认真地想过我的这次行贿，认为它是十分有必要的。好多人拉关系走后门，只是临时有事时才做，平时却不注重。这就显得十分功利，也很容易让人过多地去考虑事情败露后的后果，也会让人对你产生戒心。
　　那天我还和唐秘书长说起了老哈，还有她的女儿哈妹。唐秘书长说哈戈这个人他了解，工作认真原则性强，对于他受贿的事他也不相信。可是自己的老婆举报的事，检察院也是那么认定的，所以即便有人想帮忙说说话，也没法下手。
　　我那时突然就在唐秘书长面前感慨起了哈妹：只是苦了这个小姑娘，在报社干临时工，现在连个家都没有。
　　唐秘书长听这话，忽然停止了口中的咀嚼，偷偷扭头看一眼沙发上的皮包，起身迅速将钱收起。
　　
　　
　　
　　＆华凯的伎俩
　　
　　一年挂职期满，我回到市委办。这时领导们都普遍感到执行省委“取消领导专职秘书”规定所带来的诸多难处——没有秘书还真是不行。考虑到领导的实际难处，我仍回到王书记身边，做他的跟班秘书。这时身份也发生了变化，被正式任命为秘书一科科长。这出自唐秘书长在一次组织人事会议上的提议：一把手身边的秘书怎么能是个副职呢，那样不好。就这么简单个理由。与会者竟然全体通过。秘书长也给了我另一辆车的钥匙，为王书记有私事时用，理由还是那句：你是单身，能随叫随到。
　　沉寂了一年的我再次红了起来。
　　我跟着春风满面的王书记鞍前马后地效力，电视上能看到我、报纸上能看到我，各种典仪上能看到我，各种会议上也能看到我，有时我得体的西装和干练的举止甚至在别人眼中盖过了王书记，引得别人纷纷侧目。
　　这种情况也带给我深深的不安。总觉得有喧宾夺主之嫌。在王书记心情非常好的一天下午送他回家时，我说出了这份不安。孰料王书记怒目正色斥责了我：你想让一个本市一把手身边的人像个讨吃（这是我们本地的方言，就是叫花子的意思）？成何体统！
　　我的心中一下就变得豁亮。这种斥责不就是对我的肯定么？脚下一使劲，车就箭一样地向前窜出去。就连王书记那句弦外有音的“这车多大马力”的话也懒得去搭理。
　　
　　我依然领受着来自别人的仰慕，也开始心安理得地接受各单位的“冰敬”与“炭敬”。所有这些人当中，还数华凯会来事。他总是能像口内一样找到我，也总能不期然地在我陪王书记下棋或习练书画之际出现在王书记身边，也像我以前一样地在初一或是十五这天，为王书记的母亲买来本地寺院中的斋饭。而最让王书记母亲称心的，还是他带给王书记母亲一只像出生不久的小羊羔一样浑身卷毛的小狗。那只小狗毛色纯白，简直像是个工艺品，最要命的是，它好像能听懂人话，也像小孩子一样地顽皮。给王书记母亲带来了返老还童般的快乐。
　　华凯是个聪明的人，他明白不能在王书记和他母亲面前做的太过，当然这也是顾忌我。所以他以另一种方式对付我——在我面前装孙子。（注意，是对付。因为我已隐隐地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一种阴险。）有我在场的场合，他必以突出我为主题；没我在的场合，也在别人面前美美地称赞我一顿，大赞我有经天纬地之才，补天济世之能。
　　最让人吃惊的是，哈妹被报社正式录用这事，是他先打电话告知我的，其后才是哈妹本人。哈妹说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我才好，她的工作安排了，已走完了人事部门的手续，成为报社正式员工了。
　　再后来，我了解到，是华凯向市委打报告，请求增加十个人员编制，以利加强本市喉舍的力量，提高本市党报办报水平，办出特色。华凯在这份亲自起草的报告中破天荒地加进去了他意欲收纳进报社的两个人的名字，并一一做了介绍。这两个人一个是婷婷，一个是哈妹。其他八个名额却是空着。
　　这份报告领导们都很满意，很快就让市编办做出回应：同意。当然了，那空着的八个名额，都是领导们授意上去的。
　　我不知道哈妹被正式录用，是唐秘书长的力道，还是华凯的运作。但就华凯先打电话告知我这点，我觉得华凯是个人精，也是个老贼。他已洞察出我在报社时对于哈妹的关心，可能也已联想到了些什么。
　　综上考虑，我开始有意地疏远起他来。
　　
　　又到了年底的时候，有一天华凯突然带着男男女女七八个人闯进我家，搬进一大堆东西。有名烟有名酒有名茶，还有一只对开门的大冰箱，一台半个窗户大的液晶电视，七手八脚给我安顿好，还像主人一样地招呼大家就坐，打开从饭店带来的饭菜，说要给我补贺一个乔迁之喜。
　　我的个大神啊！“补贺”？我都在这里住两年了，哪又来个乔迁之说呢！
　　华凯说新添置了家电，就算是乔迁，要不就算是这家电的乔迁？以前它们在商场里，现在找到主人了，算不算“乔迁”？
　　我知道他的目的不在于此，也就听之任之了。任凭他主人一样地在我家摊开筵席。
　　在这七八个男男女女中，有两位女的，我是相熟的，那便是哈妹与婷婷。现在她们也是华凯的兵了嘛，听他安排没错。报社近二百号人，那么多女的，为何偏让这两个新入职的女人来捧场呢？
　　不用多想。华凯这小子心思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