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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妹卦

作者:猫瞪江湖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23-05-08   阅读:

  
  你看看,老革命的觉悟是多么地高!精神境界是多么地高!
  当然了,老革命高尚的觉悟和精神境界,也感染了他的女儿,使她不再过分地提出要求,开始心安理得地在工厂混起了日子。她不担忧自己的生活,因为她有一个当处长的丈夫。
  而对于这个家庭,作为丈夫的老哈,他的心思全在女儿身上。按照女儿对于美术的喜爱,她决定让女儿的人生向美术方向发展,去施展她对于美术方面的才华。
  这没有错。每一个父母都渴望孩子能沿着自己喜欢的道路走向他的生活。
  可是,这种生活在哈姝参加完高考的那一年里出了问题。
  世间的好多事,放在我这里,我也想不通。比如说,一个艺术院校,你就是为培养艺术人才而设立的,你的本职就是培养艺术人才,国家设立了你,你就有生存的基础,不应该再整出点那些个在我看来是出幺蛾子的事情上。
  比如建校费。
  哈妹考上了一所艺术院校。但需要三万元的建校费。
  这事难住了老哈。也就是哈戈同志。
  按当时的物价水平和哈戈同志的工资收入,以及她老婆在那濒临倒闭的企业的情况,你就能明白,拿出三万块钱的建校费,对于老哈这个家是有相当大的难度的。
  无奈之下,老哈找到一个私企老板朋友,想从他那儿借点钱。
  数量是多少?三万。
  可是这位仁兄给了老哈五万。
  这五万让哈姝顺利地进入了大学,但这也成了老哈心头的一块石头。
  
  如前所述,老哈和他老婆是从结婚就一路吵着过的。所以这些年里也没闲着。虽说规模和层级上有所减弱,但并没有停止过。
  直到有一天,这种吵闹发生了质变。老哈的老婆特别喜欢看韩国电视剧,只要是韩剧,她的目光与荧屏一对接,就会被牢牢焊死。有一天晚饭后,她又进入了这种状态,被剧中的情节感动得一塌糊涂,用早已备好的纸巾不停地擦拭不断溢淌的泪水。这种情景惹起老哈的反感,大骂那些电视剧的主创人员,以及喜欢它的观众,说他们是弱智。生活就是生活,少不了柴米油盐,哪那么多不食人间烟火的无聊三角恋。换个我,给你三月不发工资你试试,还有没有那些情切切意绵绵爱恨恨的故事!
  这下彻底伤了他老婆的心。
  我不知道是伤了她对于老哈的感情,还是伤了她对于电视中那些俊男俏女的感情,反正是哭了一夜。第二天就去检察院举报老哈受贿五万。
  老哈说,那是他借人家的钱,他是想还上的,只是没打借条,没有还款期限。朋友嘛,互相信任,当时也没写个借据。
  我想,这话在检察院反贪局办案人员面前是一种苍白的辩解。
  说不清楚。
  谁能证明?
  都是你一个人说的。
  由此,老哈被“双开”,虽说退了钱免于刑责,却失了工作。
  再后来,那故事就简单了。先是老哈与妻子离了婚。因为出身革命家庭的妻子是不屑与一个腐败分子在一起生活的。之后,老哈借钱买车,搞起了贩运。
  然后,然后,……然后就是遇见我以后的事儿了。
  
  我问老哈,那你为何不离开这个城市远走高飞,去一个让你能忘记这些的地方谋生呢?
  老哈说他放不下女儿。更放不下妻子。他说他那个老婆,是处于更年期的心理失衡,要是没个人看管,指不定做出什么更糟的事呢。要是那样了,女儿就连个家都没了,所以他坚持留在这个城市里,全不顾别人的指指点点。
  离婚后,他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了妻子,只带了自己的衣服离开家。
  而他的妻子,也在别人的开导和怂恿下,卖掉家中的房子,和那个极力怂恿她下海的朋友开起了据说能挣大钱的美容院。后来因经营不善而倒闭,开始了我们常见的朋友间合伙做生意的戏剧性人生演绎——哥们式地合伙,仇人式地散伙,继而没完没了地打起了官司。今天你告我,明天我反诉你,直到她在愤恨和郁闷中躺进医院。
  “是癌。已经没救了。”
  老哈说完这句,摊开两手捂住脸,却没捂得住泪水从指缝间溢出。
  
  
  
  &冷清的葬礼
  
  哈妹的母亲没等到她想出院的那一天,就在医院里咽了气。
  两天后的一个清晨,老哈父女和娘家人、老哈的几个朋友及以前的同事,还有我,在殡仪馆里为这个和老哈吵吵嚷嚷了半辈子的女人送别。
  我是的确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来参加这个葬礼的。但我还是去了。我想唯一的解释就是同情老哈、同情哈妹,同情这一家人吧。
  葬礼很冷清,没有任何追忆,也没有人致悼词,这十多个人对着哈妹母亲的遗像鞠躬,然后就等着取骨灰到墓地下葬。
  整个过程哈妹没掉一滴泪。
  
  
  
  &父女的隔阂
  
  安葬了母亲之后,哈妹就来上班了。除了容颜的憔悴,不带一点表情。
  晚上,哈妹突然敲门进来,并且是带着礼物来我家的。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大意是这些天多亏了我帮忙。
  我为她泡茶,也说一些安慰的话。
  安慰的话总是那么几句客套。说过几遍后也就毫无意义了,话题自然就转移到了她们那个家庭这方面。
  我说她有个疼她宠她的好父亲,有个能持家的好母亲(这话明显牵强),人生是幸福的,云云。
  “谌总编,有酒么?我想喝酒。”哈妹突然说。
  我起身开了瓶酒,拿两只杯来倒上,她抓起杯一饮而尽。
  我看她情绪有点不大对劲,不敢再倒,她却抢过酒瓶倒满,又是一气灌进肚中,直喘粗气。
  我轻声地问她,哈妹,你怎么了,不能这样喝。
  她又倒满酒,准备再一仰脖子干了的时候,却突然起身捂住嘴向卫生间跑去。
  我知道,对于一个不常喝酒的人来说,这种连干两大杯的行为是会引起酒精急性中毒的,吐了更好。倒杯冷水过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使劲吐。
  吐过后的哈妹明显清醒了许多,她漱着口,一边含混不清地说谢谢,一边手捂着胃部走向沙发,仍然拿起酒瓶倒酒。
  我没有阻拦她。我知道,烈酒烧心的滋味不会再让她那样大口灌下去的。
  果然,她开始小口地呷。口中不停地说失态了让你见笑了的话语,眼泪就扑簌簌如风过枝头的花瓣一般飘洒。
  “知道吗?他们离婚了!他们骗了我四年!”她说这话时十分愤怒。
  这事老哈给我说过。早在三年前他失了工作后,他们便离婚,只是怕影响哈妹读书,才没告诉她。只有哈妹放假回来时,他才会显身在哈妹她妈家,平时都说他在外忙生意。天性率真的哈妹那时也只顾展现她青春的季节,哪还顾得这些,爸爸回不回家,妈妈在不在意,都不是她操心的。她只知道暑假是不是要和同学们去黄山看云雾,寒假是不是还要去长白山滑雪看冰雕,哪管得了这些,只要父母能让她手头不缺钱就行。
  毕业后找工作的经历,让她多少明白了一些生活的难处。那时的她理想比天高,在四处碰壁,工作无果之后,只能像我多年前那样,回到老家,在老哈朋友的帮助下进了报社,当个临时工。
  临时工工资的低微,在让她认识到生活的不易时,母亲又身染沉疴一病不起。她曾经做过的那些美好的梦想,也就风一样地走远了。
  
  我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安慰的话是多余的,只能不让她再喝。于是伸手去夺她的酒杯。可是她敏捷地抢过杯子,抱在怀中,不让我夺走。我只好哄小孩子一样说,你先放下,我再叫个人来陪你喝。
  看着我夺走她手中的杯子,她突然扑过来抱住我大哭起来,拼命地掐我,还咬了我的胳膊。
  这些话说来俗套。就像那些琼阿姨的电视剧中少不了的镜头。可是在我家里竟然也上演了。好歹我现在还是她的领导,可不能一巴掌搧过去,将她打趴下了。于是就任凭她咬、掐,将指甲抠进我皮肉之中,直到她发泄得精疲力尽,无力地瘫软在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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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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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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