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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烛

作者:今音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04-17   阅读:

  
  
  陈重推开窗,不远处是一座红色小山,这座山堆到这里来是陈重意想不到的一个计划,他的计划其实是最简单不过了,当一天的累活做下来时,这里就是一片最好的天地,远处是长江,隐隐约约能看到它的脊梁骨,那些小船就整天趴在江的背上游淌,原先这里还有一片水塘,如今也不见了,许多垃圾从各个角落都集中到这里,陈重开始有了心事,在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好看的呢?那肯定有,如黄山挺远哪,庐山就更远了,因为远,陈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当远水解不了近渴时,眼前的这片景色应该说是最好看的,在没有那座红色小山之前,这里的空气真很清凉,吸到嘴里有股甜味,小鸟在头顶上跃过,就落在不远的一棵榆树上叽叽叫着,挺招人心疼的,微风再这么一来,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赏心悦目。
  过去,这里静的连一张小纸飞起来都能听得见它的喘气声,所以静给陈重带来过无限的欢乐,这里很像乡间,就差没把庄稼种到这里来了,如果这里真要是种上苞米的话那景色就更加好看,但是这里不是乡下,确实是在城里,就是离市中心偏远些,局机关这才搬走的,挤在市府的边上去挨着,所以,热闹都流到那边去了,这里就剩下一条江,整天在流,谁也无法把江搬走,江的源远流长,经久不息的一直往前,非常顽强。
  后来,陈重分析出就是因为局机关搬走了,下面人才肆无忌惮起来,敢把远郊的矿粉搬到这里来卸,其实也不用搬,只是船从另一个码头朝这里挪了一下,自从陈重看到这座红色的山堆了起来,突然间感到自己的呼吸有问题了,头总是有点昏,最主要的心境被破坏了,过去夏天东南风的凉爽被彻底打破了。现在夏天已过去一半,东边的风还是有五六级,那座山就变着性子发威,往往借着自己的体轻到处飘,到处刮,陈重就在这几百米之内连窗都不敢开,陈重每天都是要开窗透空气的,尤其是在早晨,开窗是他的爱好,不开窗的话人是要憋死的,他甚至会想到自己突然在某一天死去的话会无人知晓的恐怖,陈重知道这种想法的来源是由于寂寞造成的,所以,有时候他想和矿粉对话,矿粉矿粉,你从宁波的北仑港走来,在之前你在外国的某一个国度,是海轮把你从千里迢迢运过来,而今天,我却要天天面对你,我面对你无奈、甚至有点憎恨,可是没有你,我却要失业。
  陈重把窗关上的时候,转身发现床上已有了一些小红点点,局部地区还连成片,要擦的话没有一个小时是做不下来的,现在他需要马上睡觉,睡觉对他来讲现在是第一大问题,安定药片药房不给买,说,怕有人自杀,药房的人就是不好说怕陈重自杀的话。那天,陈重头重脚轻地走出药房时,还尽量在想生活的斑斓多采,湖北的热干面,他在家总做给老婆吃女儿吃,老婆抱着一只药罐子已经二十好几年了,他在撩面的时候会突然萌生这样的念头,人老了的时候是要在一起做伴的,他想到做伴是生命宝贵的一部份,还有什么能比人的生命还要保贵的呢?而眼前的那座红色小山已经威胁到人的生命,这种矿粉是炼钢的原料,里面有许多化学元素,一些连名都叫不上来的东西,整天就在眼皮底下、头顶上转悠,还会有什么好?只要一想到不好,陈重生存的愿望便打了折口,如果住在一起的人能和睦相处的话,或许生存的愿望还会粗壮一些,可现在不是这样的状况。
  陈重用湿布把床擦了又擦,嘴里念叨港务局最近一家变两家,一家吃公务员的饭,年龄大一些的人,局长都把他们带到公务员的系列当中,人只要不死,那退休工资就是四位数可能还要略高些,另一拨人因为年轻,就留在集团作为,香的也有限度。
  现在陈重把蚊帐支上,人躺进去,可还是有蚊子来骚扰,他是O型血,伸起胳膊裸露的全是青筋,活像黄山那一座座瘦峭的山峰的筋络。宿舍里本来一个人住一间蛮好的,门一关,都有自己的空间,就是老婆来了也能当家过。过去,陈重总是把门关了,别人说陈重睡得像个死猪,整天连个心事都没有,那还算个人?是人都得有心事,陈重懒得和那些人理论,他称自己是秀才,秀才和兵是讲不清道理的,陈重就是把门开了,也有人会跑过来像哄小孩似地对他说,快睡吧,昨晚熬一夜了,睡着当然好,可是睡不着,陈重说自己到了迷糊的年龄了,你们就不能像哄宝宝那样哄我睡觉!这要哄出事情来的,比如说,你喝点牛奶快睡吧,或者给你嘴里咬个奶嘴含着睡?陈重想,现在门不敢开,开了怕闹心。
  陈重后来索性把门开了,从床上爬起来,听着外面有人在敲门,他说谁呀,不知道我刚下夜班吗?陈重开了门发现是经理就不敢说粗话了,否则的话他还会说,他会说对方是文盲是弱智是二百五!陈重说,经理我睡不着,我看见窗外那座红色的小山心里就烦,睡不着!这时候东南风又把一些红色的粉末子扬的满天都是,灰蒙蒙的如西北的扬沙季节,陈重说自己的嗓子也快窒息了,他嗷嗷地试着叫出两声,吹吧吹吧吹它个七七四十九天!
  门外的人都不敢进来坐,说陈重脑子有病,天天嚎叫不知道的人还以外他在发情呢,陈重属羊,羊是怎么发情的,经理也推说不知,便退出屋,他十分理解陈重这时的心情,陈重见人走了,接着再睡,在床上翻来覆去,要是今晚还下雨的话,他不该穿皮鞋再到码头上去,皮鞋后跟最好是个坡跟,陈重在昨晚上过船挡时被拌了一跤,眼镜也掉到江里去了,他要去买副眼镜,于是他就不睡了,过船挡掉到江里,找不到的话那就叫失踪,失踪跟死了没啥两样,单位顶多给家属补两个钱就算完事了,单位也穷,穷的连发季度奖也只不过一百来块钱,买两盒好烟就花光了,或者说,只能喝一顿便宜的烧酒,住这里不喝点酒人是会憋死的。
  有一天,人睡到半夜,就被喊醒,说船出事了,赶快去看看,有些人总是把话说的越严重越好,这样,起床的动作就加快,否则,就拖拖拉拉,半天都出不了门,如果,船在闵州公司码头的话那就算烧高香了,因为路近啊,屁颠的功夫就到了,远地方就是打的去打的回的话谁也不愿意去,但没办法,经理点着谁的名谁就得去,来回的车钱又不能报销,说给了小轿车那打的费就不能报销,上面给配的小轿车耗油太恨,人家对方还不了钱只能是还车,说是磨帐,所以磨来的车不敢用,油钱用多了,上面说是浪费,就没想到给下面配的是什么鸟车啊,还要每个月报一次表,陈重心想真见他妈的鬼了,陈重好几个月没报表了,上面也不催,说是知道那辆车太损,等着换新的吧。
  陈重所在的单位是报帐制,每个月花多少钱都是核好的,那天陈重在的士跟前主动拦车,其他人都躲坐在后排,没人敢坐前排,坐前排是要买单的,所以陈重坐前面,他们喊陈重是陈老师,说陈重坐前排,无论是个头还是派头都和电厂的费总一个样,费是浪费的费,是花钱多的意思,所以,陈重哈哈一笑,一弓身子,坐到了前排车就开了,去抢险如果还考虑是谁出打的费的话,那个人的脑袋一定有病了,抢险可不是去闹儿戏,车知道去抢险开得跟疯了一样,和抢完银行夺路逃跑的没啥两样。半夜,路上没交警,陈重说交警也得揉老婆睡觉啊,哪能整天没日没夜地站马路。司机说,你们没白天没黑夜地干,工资肯定不少吧,我开的这么快,真像劫车,赶上拍电影了,过瘾,司机的话没有引起共鸣,陈重把头一偏,有点睡意。
  陈重过去差点当上演员,导演说他的天赋和家境有关,适合演反派人物,家祖可是正宗的书香门第,只不过是破落了,陈重对做人的方法是如实说的好,尽管只试了一个镜头,便有人来替他了,说穿了是来撬他,撬就撬了,乐得船公司工会为他放鞭接风,第二天,陈重变成了船公司运动会的总裁判长,这个官当不长,只是几天的功夫,到头来还得上船当水手去,有人都在私下打听,问这个水手是从哪里学来的两把刷子,什么运动会现在开幕!像个王八在那里打哈欠,口气还不小,后来,陈重又到集团去当了几天副裁判长,也不过只有三天,正裁判长让一个六十岁的工会主席兼了,兼了也到会场,坐在主席台上亮亮相喝喝茶,一句话都没说,而是看着陈重那瘦长的身材,带副金丝边的眼镜在那里主持像一根洋蜡,老师看弟子的得意样真像春笋,得点雨水就成长的那种,心想把陈重留在集团算了,但集团不能每个月开运动会呀,又没编制,编外陈重不想干,要干非得名正言顺,这也算是陈重做人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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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推荐: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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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刚开始还以为是说环境的,后来发现写的全是人事,陈重的老婆,失踪的同事,掉到水里的外来工,一切的一切气氛都贴合着风烛的题目,给人满目的苍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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