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湾最后一个驼把式当是年近九十岁的老大哥,他的大半生都是手扯缰绳渡过的。他擅使一种名字叫穗子的兵器,穗子是一种带绳子的飞镖,舞起来红樱如鬃,镖头如龙如蛇穿裆绕背似有生命。他曾经在一次长途运输中,用他的兵器打败过五六个彪形大汉。他给我讲述这个故事时,沟壑纵横的脸上绽放出童婴般烂漫的笑容,他说他的驼队行止陕南遭遇了一股土匪。祸端完全起源于他们驮运的甘草,甘草到了这样的地方,挥发出特异的芳香。土匪们闻到这股香味,顿起杀心。因为甘草的名贵激起了土匪们的贪婪之念,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和娴熟的马上功夫公然挑衅。老大哥使出看家本领,用他刚柔相济的利器,杀伤了这帮强盗,他无意杀死这些人,但是在他们的要害部位进行了刺伤和暗示。这帮人敬重老大哥的德行,带着伤疤和血迹抱拳致歉后迅速遁迹荒山野林。老大哥说他们求生也不易,随他去吧!老大哥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他认为是他好生之德的报应。耄耋之年的老大哥坐在庄门口老是发呆,他闭目之间脑际里总是走过一峰峰他熟识或不识的骆驼。
而今,骆驼早已退出的载负载重的运输舞台,沙漠里的骆驼都被人宰杀了卖给餐厅,真真的驼把式也所剩无几了。老大哥说人是最没有良心的东西,过河就拆桥,卸磨杀驴,净干缺德事。
这也许是一个与骆驼厮磨一生的驼把式对骆驼最后的惋惜了。利益驱使下的屠手怎么能够明白骆驼们曾经的艰辛呢?骆驼曾经是沙漠之舟,驼把式是这舟上的舵手,“舟”之不存,舵手焉能存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