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里派了两名职工出去寻找年玲,我再次请求又被拒绝了,我的精神受到刺激。在痛苦和失望的日子里,我赶着羊群在空旷的原野上拼命呼唤“年玲,你在哪儿!你知道我在呼唤你吗,年玲啊,你为什么不见了?”晚上,我痴呆地坐在那里不知度过多少个不眠之夜。又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女警卫来到我的面前,惊喜地告诉我,医院发来了电报,小年住院了。“什么,这是真的?”我已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你若不相信,就去办公室自己看电报。”我飞快地朝办公室跑去。
真相终于大白了。多少人为她患了子宫癌而惋惜,多少人流下了同情的泪水。领导向年玲的父母发去了电报,可惜父母双双回湖南探亲去了。领导也内疚地悔恨不已,悔恨自己不调查研究,悔恨自己冤枉了年玲尤其人家大病在身,没有想方设法帮助她反而做出如此之事,无情地伤害一个对连队做出出色成绩的一为好姑娘。我再次向领导请求去看望年玲,领导不由分说“赶快去吧!好好安慰安慰她,什么都不要想,让她好好治病!”在短短的几天里,好心的叔叔阿姨们送来了几百个鸡蛋、白糖和蜂蜜。我整理好她的衣服,带上王奶奶给我捎来的半导体以及那本磨圆了角的兽医学,带着大家的一片心意去看望我的好伙伴——年玲。
两天以后,手术开始了。手术者:年玲。民族:汉。年龄:十七岁。手术结果:癌变后期,具有弥漫性的扩散,子宫附件全部摘除。
手术后的第二天,我来到年玲身边。我紧紧抓住她的手,憋在心里的许多话一时间怎么也说不出来,管不住的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滴。不知是谁轻轻地拍了我一下肩膀,暗示我不要哭,我擦去眼泪仔细看看我的好妹妹:她瘦得几乎让我认不出来了,长长的辫子也没了,只剩下不多的疏稀的黄头发。止不住的泪水再一次涌出来,而小年还冲着我笑呢。“姐姐,我已经动过手术了,病好了以后,我还要和你一起放羊呢。”年玲轻微地对我说。她十分虚弱,说了几句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医生不让我和她多说话,我就把大家送给她的物品一件一件拿出来给她看。没想到,这些物品却刺伤了她的心,她哭了,呜咽中说了一句:“还有好人哪!”
人们在热切盼望年玲早日归来的时候,可恶的癌细胞正向她的内脏爬去。一月以后,年玲腹腔开始流血,上升至胸腔。下肢强度肿胀,每天都处在昏迷状态。
手术的第十六天的晚上九点中,整个医院是那样的宁静,天是那样的黑沉沉,许许多多的人围在年玲的床前:我看到有指导员,团支部书记,有齐大爷,有晓明、兵兵、许刚、根柱、刘斌、文玲玲,还有眼睛发红的张明和“女警卫”,有医生有护士还有来自病房互不相识的病员。突然,心律显示器的荧光屏的指示小球开始平行滑动,输液的滴头停止滴液,年玲无声地离开了我们。
她那消瘦的面孔是那样的洁白,紧闭的双眼,挺直的鼻梁,微微翘起的嘴角品行端正。她短暂的一生,向人们呈现出一颗纯洁、高尚、火红的心。
短短的一年另三个月,年玲走完了自己整个人生的道路,这是一条多么崎岖坎坷而又充满着暗礁、险滩的路啊!
望着这条路,平平一度忧郁彷徨过,就要失去继续生存的勇气了。然而,平平终于挺过来了。年玲走后,平平仍在放羊,当再度吸一口春天清新湿润空气的时候,平平浑身即将溺死的细胞就立刻活跃起来。一个新中国的青年,不能沉沦于狭隘的个人主义旋涡。太阳要发光,地球要旋转,自然界的万物总是要新陈代谢,年复丛生。光明要战胜黑暗,邪恶要屈服真理,真善美终究要取代假丑恶。要看到祖国的四化建设,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如同飞泻而下的洪流,势不可挡,勇猛地向前奔腾。那些不学无术的饭桶,不会长期充塞我们的科技大军,各类丑恶的不良现象也不会长久存在。只有科学,能够强国。青年朋友们,热爱祖国、相信科学,崇尚真理是我们的不懈追求。徘徊彷徨、绝望已经不属于我们了,只有奋发努力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平平抱着这个目标,除了白天放羊,晚上就在灯下复习功课,又自学了大学的部分课程,阅读了黑格尔、马克思的哲学著作,也将年玲流下的兽医学认真地研究了一遍。幸运的是教育部发出了全国统一高考招生的通知,平平参加了考试,被西北农学院录取了。
就要起程了,平平还真舍不得离开,她热爱的连队,喜欢的羊群。望着一排排钻天的白杨,平平不禁想起大树横截面上那一圈圈的年轮。年轮每增加一圈,白杨就长高变粗一点。那一道道绿色的林墙,阻挡着西佰利亚的寒流,抗击着风沙的侵吞,你保护着人类的生存。粗壮的白杨做栋梁,架桥梁,净化空气,美化环境,你为大地系上了绿色的彩带。大地有你能永保青春,你是祖国的骄傲,人类的自豪。我们扎根生活在广阔的农场是大有作为的。前途是光明的。年玲,人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你那闪闪发光的年轮的!
1980年4月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七师第一百二十二团机关
作者: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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