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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

作者:徐学明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5-10-20   阅读:

  
  从那以后,在我的心灵深处,年玲已经是我身上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郑林不来看我,我也觉得没有什么了。我俩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工作在一起,甚至上厕所也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一会儿不见就好象一年没有见面似的。小年的衣服脏了我帮她洗,我的棉鞋忘了烤了,小年帮我烘上。小年专攻妈妈给她寄来的兽医学,让我帮她讲解取药的化学方程式,我读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给她听。小年取消了元旦探家的计划,我俩商量春节一起回城,去西公园留个雪景靓影。
  半年时间过去了,小年的肚子再也没有疼过。突然在一次洗脚时,我看见她的脚肿得特别厉害,活象个发面馍。后来又有一次小年的袜子怎么也从脚上脱不下来,小年急得快哭了,我也想不出办法,只好跑到邻居家求救了,当我领着马阿姨进来时,小年用剪刀把一双袜子全部从脚背上剪开了。马阿姨吃惊地轻轻按了一下,明亮而肿大的脚,心疼地问小年有哪些地方不舒服,小年摇摇头。她抚摩着印着尼龙袜花纹的脚背对小年说“我的娘啊,不知道哪儿出了毛病了,快去医院看看,病还是早治好,拖时间长了,就不好办了。”我替小年点点头。马阿姨的话,好象是在对我说的。快啊,给小年去医院看病。
  为了看病,我几次催小年,小年都被催得不耐烦了,还说我象个催命鬼。这天我们赶着羊群路过卫生队,我又让小年去看病,她同意了。我便把羊拦在一起等着她。谁知她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是啥病?”她沮丧地嘟噜着“我也找不到人。”就这样病也没看成。从那以后,我开始发现她忧郁、孤独、少言寡语,常常坐在一边独自深思,她最爱唱的那首歌好象也带了点忧伤感。特别是最近的几个夜晚,半夜三点左右我起来小解,年玲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入睡。一天的疲劳象是在我的血管里注射了一针普鲁卡因,躺下就睡着了,小年她这是为什么呢?
  包好一包葵花籽,剥出一粒粒花生米,我们要把连队发给我们的物品带给爸爸妈妈。小年认真地剥着,想着就要见到他们了,该是多么高兴啊。然而,谁能料到,晴朗的天空还会出现乌云?
  几天来,我紧紧地被沙翁的名作《威尼斯商人》吸引着。电灯一亮,我就抓紧时间看起来。忽然,小年叫我“姐姐,你来。你看我的肚子好象有个什么?”我诧异地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她的床前,在她指点的位置上,我触到了一个鹅蛋大小的软东西。是什么?我突然感到整个脑子,不!整个神经器官都要冻结了。是什么?我呆呆地望着噙满泪水的小年的眼睛。“姐姐,我害怕,这是什么呀?”小年哭着问我。我楞住了。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回答“莫非是瘤子?”可是我不敢相信,也不敢说出来!这样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啊,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阴鲤的早晨,整个天空象一口黑锅倒扣在大地上,眼看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我和年玲边走边向羊圈奔去。“天一晴,你就赶快去卫生队。我给你写个纸条,要是再找不到医生,你就叫郑林帮你找,一定要找到医生好好看看”小年点点头。来到圈门口,羊群象一窝蜂地拥了过来咩咩直叫。小年系好围巾在掏哨子,上次那个可怕的情景立刻又出现在眼前。我随之关上门,忙上前搀扶着她回宿舍。而后我飞也似地跑到卫生室,一五一十地把小年的病情和那天摸到巴块的情况全给卫生员讲了。生着一脸横肉的卫生员莫名其妙地朝我阴阴地一笑跟我一起来到宿舍。只见小年痛得在床上翻滚,我给盖上的被子,也摔在地上。我拿来毛巾把她的汗珠揩去,卫生员取出一小瓶不知道是什么药,在小年的右胳膊的肌肉上注射了一针,几分钟以后,小年停止了翻滚,入睡了。我十分厌恶和不满地看他在小年的腰部摸来摸去……
  第二天,“小年怀孕了,都三个月了!”的流言蜚语立刻传到我的耳朵,因为有许多人向我打听。我听后十分气愤,为了维护一个少女的贞洁,我以共青团员的名义向他们保证:“小年绝对没有此事,纯属污蔑!”过去我一直以为最慈祥的林阿姨这时也来劝我“平平,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怎么傻呼呼地给她保证,你没听她常说休息(月经)不正常吗?你没看她一脸的蝴蝶斑是什么征兆?”我替年玲辩解到:“脸上的蝴蝶斑是冻的。”林阿姨向我哼了一声就走了。我心理烦躁地乱极了,看着眼前的一切都不舒服,见什么烦什么。风流的张明也冲我来了“人家做的事情好象你都知道似的。亨,怪不得元旦都不回家,是不敢哪,怕回家暴露了!”。我去买饭,可恶的张赖子竟然当着我的面指桑骂槐地对人说“不能光看人长得漂亮,那一身的羊臊气可真熏死人了!”我简直气得要命,饭也不买了,生着闷气往回走。一路上,我用快速摄影镜头将年玲整整一年的所有言行在脑海中放了一遍,找不到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可笑,怀孕了!十七岁的年玲甚至还没有谈恋爱呢。记得初到连队,刘斌曾经向她表示过爱慕之心,被她拒绝了。小年说:“她年龄还小,工作重要,以后在适当的时候再考虑这个问题。”唉——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吗?我迷惘了。
  夜已经很深了,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空,星星不停地眨着眼睛。年玲躺在床烙炕饼:年玲啊年玲,你为什么要得病?年玲在心里苦苦地问自己。可恨的病魔,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缠住我?我刚入团,还要入党。领导和大家给了我这么多的荣誉,我就是加倍努力地工作都不能报答上级领导和同志们给我的点滴。可恶的病魔你想让我躺倒吗?不能!我决不能倒下。说来也真奇怪,许多过去总是对我微笑的人怎么突然间变色了呢?为什么他们总是在背后嘀咕我、指点我?为什么兵兵、许刚、刘斌不敢和我说话而躲着我呢?为什么小孩总是跟在我后面肌理哇啦说着我根本听不懂的话,好象我是一个珍稀动物大熊猫似的,大姐也不象以前那样话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啊?”百思不得其解的年玲问着自己。可恨,真可恨!每当这个时候,年玲就狠狠地举起拳头朝腰部的包块砸去,而后使自己痛得如刀扎箭穿一般。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好受一些。与其说年玲是遭到了病魔缠身而感到痛苦,倒不如说是外界无端的流言使年玲感到精神上的无助和无奈。她带着患病的身体,刚刚在人生的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就遭到了比病魔更加凶猛百倍的诬陷。
  暮日余光收尽了,我们踏着残雪才回来。买好的饭菜在火炉上煮得咕嘟咕嘟直叫,我和小年谁也没有动筷子,我把筷子递给她,发现她哭了。我不解地问“吃饭了,你哭什么?”“哭什么,你说我哭什么?我受不了啦!他们为什么另眼看我议论我?躲着我讽刺我?还用指头指点着我?为什么?你说,你说!”年玲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发这么大的火,动这么大的嗓门。瘦弱的身体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劲,双手象钳子般抓住我的胳膊,猛烈地摇晃着说:“你说呀,你快说!”我被她的举动吓懵了。我看小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拼命地撕扯自己的头发,事情再也包不住了,我只好吐口了……。小年听完我的话,默默地瞪着一双大眼睛,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我立刻不安起来。一会儿的时间,她的脸由黄变红,由红变白微翘着的嘴角开始颤抖,刹时“哇——”地发出一声多么揪心的哭声!“妈妈——”那如焚如裂的呼喊。母亲啊,您是否能听见?小年悲恸地呼唤着妈妈,抽搐着双肩,抛洒着泪水,向谁诉说这不白之冤?!猛然间,我的神志清醒了!抹去眼泪,坚定信念,扶起我绝望的好伙伴“年玲,请相信我吧,我是你真正的姐姐。你也决不是那种人!”小年含着泪水深深地点点头,我俩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平静的水面,不知道从何处飞来一个什么东西“咚”的一声在水面荡起涟漪。波纹向四处迅速转播开去。快速传播的谣言也变得神乎其神了。加之领导在大会上敲打,团支部也开始警告了,并扬言要开除年玲的团籍。满城风雨,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铺天盖地。在一片鼓噪声中,我们没有回城,在连队过了春节。
  审核编辑:白玉兰   精华:喻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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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古诗词主编   喻芷楚:
骨架更像散文,却是道出一个时代人物命运,赞!


往期编辑   白玉兰:
小说把读者拉回了那个伟大的年代。那时的我们内心有一团火,有被现代人不理解的理想;那时的我们无私的奉献是每个人的本真,一个奖状、一种荣誉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追求;那时的我们把手上磨出的茧子当成了时尚……。小说里的主人年玲,是一个活泼可爱的,甜美的让人心痛的小姑娘。身患子宫癌,却被那个无知的年代、无知的人们猜测成了怀孕,受尽了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但她自始至终怀着一颗纯净的心,挣扎在生死边缘,最终以生命的代价告诉了人们真相,可悲的时代,造就了可悲的人生!问候作者!申请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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