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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

作者:徐学明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5-10-20   阅读:

  
  春产羔开始了,艰巨的工作落在了我们的肩上。小年几次推脱说工作忙,不去看病了。她凭着自学的兽医学,在这关键的时候派上了大用场。小年不仅能熟练地掌握接羔,还能处理各种难产,羊群一刻也不能离开她。初春的阳光到了中午就有点暖洋洋的,冰雪开始融化了。这一天,我和小年都特别高兴,因为六只母羊中有三只产下双羔。我正犯愁着怎样把这九只羊羔从两公里外背回羊圈去。于是我采取了措施,让小年在这里看羊,我用两趟就可以把九只羊羔背回去了。我的主意小年硬是不同意:“姐姐,干脆先让我背回去,把林风莲也叫来就是了。”小年执拗不肯,一坚持自己背羊羔回家。我只好同意让她背了四只羊走了。望着小年晃晃悠悠的背影,我真恨自己怎么这么不懂人情!小年要求回去,她一定又是不舒服了,怕麻烦别人,才坚持自己要回去!可我,怎还叫她背回四只羊羔呢?
  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天有不测风云。小年背着羊羔吃力地往回走,正好碰上放工回来的张赖子,这家伙嬉皮笑脸地给年玲开起玩笑来:“哎,小年,什么时间下羔啊?小年,小年,你为什么不上去给他一个耳光!你为什么不去撕下他的脸皮?你放了他,他走了,悻悻地走了”。需要千百倍对压力的忍耐,浑身发抖趔趔趄趄的小年快要倒下去了!她听到咩咩叫着的羊羔急待哺乳,她站住了,忍气吞声地向前走去。
  神情恍惚的年玲走到宿舍门口,颤抖的手拿着钥匙几乎连门都打不开,急得满头大汗许久才把门打开。进了门槛发现地上有一封信,年玲急忙拾起来一看“是妈妈来的!”默然神伤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妈妈,你一定埋怨我春节没有回家吧。”年玲这样想着“或者您和爸爸一定想念我吧”。年玲带着这样的念头打开了信。刹那间,一声霹雳在年玲的头上炸开,“叭”的一声顿时把她打倒在地,薄薄的信纸也跌落在年玲身旁。
  小年走后,我一直惦记着她。待羊吃饱了,我背起羊羔往回赶,到了羊圈,我一眼就看见小年背羊羔用过的背篓在那儿躺着,听林风莲说,她刚刚回去。我想为什么小年这一路上用了那么长时间,一定是病犯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快到宿舍了,老远就看见宿舍的门是开着的。我进门一看:可怜的小年扑倒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走到床前,那位高中生的床也搬走了,真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用力把小年抱到床上,才发现她手里攥着一封信。我想掏出信瓤看看,结果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信瓤?我在地上搜寻着,果然在地上找到了信。当我拿起这封信,十几个醒目的大字跃入眼帘“败坏祖宗,玷污家门,一刀两断,互不相识!”
  不啊!是谁竟然对一个姑娘下此毒手!人生啊,你真正露出了丑恶狰狞的面目!
  凝固的血液开始循环,干枯的河流开始沸腾!周围的一切怎么都变得不顺眼起来。高中生你怕我们玷污你了?你搬走了,为什么这个土墩不和你一起滚蛋?“嗵哧”一脚,土墩垮了,显眼的小凳子你为什么蹲在这里?莫非是你把她绊倒的?我飞起一脚,小凳子不翼而飞了。明亮的镜子,你为什么光照漂亮的面孔?那些丑恶的、卑鄙龌龊的不堪入耳的肮脏灵魂为什么不在你的镜面上显影。“嗵”的一拳,那面镜子稀哩哗啦粉碎了。此刻,我不象一个姑娘,倒象是一个久经杀场的斗士。我愤怒地希望继续找到不顺眼的东西,哪怕是一丁点。啊——还有你,我手中的鞭子。我接过了你——放羊鞭,你是给我们带来了荣誉,可你又给我们的心灵刻下了伤痕。我怎么会大哭起来,这分明是在诉说、在控诉。为了革命工作,为了四个现代化,我们放羊。一步一个脚印地用汗水换来荣誉,却变成套在脖子上的枷锁,遭到的是污蔑、诽谤、嘲笑、无中生有。明明是患病,带病坚持工作。因为工作繁忙一直都没有好好去医院看病,这样一心为公的好姑娘到哪儿找去?就是这样一个拼命工作的好姑娘有病没有及时治疗,得不到应有的关心却变成了怀孕?还要开除团籍,甚至失去了爱情,天理何在?难道骗取荣誉的假典型是我们?什么是是非曲直,什么是颠倒是非?人生啊你让我看到的究竟是些什么人?技术低能的卫生员,你不过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的下流坯子吗。张赖子,你不过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捞稻草,现在靠溜须拍马的蹄下人吗?林风莲,我们的林阿姨,你两面三刀,见风使舵,你的丑恶嘴脸不是一副十足的市侩嘴脸吗?我们的领导、团支部书记,你们为什么不调查,不加任何询问地去迎合他们呢?良心啊良心,我大声地疾呼——你在哪里?我痛苦地扑上去,紧紧抓住年玲的手,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的心少许平静了些,年玲也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望着她那消瘦的面孔,我终于把自己考虑很久应该说的话吐了出来……“小年,亲爱的妹妹,我的生命已经紧紧地和你连在一起,看在大姐的面上,你千万不能往绝路上想。如果你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我也决不能苟且偷生。我就不信这个世界没有天理,没有讲道理的地方,一切都会还事情一个真相的,那些流言蜚语总有一天会不攻自破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一切的一切都会过去,明天我请事假,也要带你去看病。”“姐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听你的,你放心吧,我不会自杀的。”听了小年的话,我的眼睛又模糊了“什么同流合污,包庇坏人坏事。”我都不怕,我只怕没有尽到大姐的责任。
  卫生队的妇产科里,女医生仔细地看了看会诊单,开始给年玲做腹部检查:奇怪?恰恰包块位于子宫的位置,根据其它表象都不是人家说的怀孕,那这个包块究竟是什么呢?女医生反复思考着。检查完毕“最初来月经是什么时间?”“十四岁。”“每月都来吗?最后一次是什么时间?量多还是少?是红色还是呈黑色,最长的一次需要多长时间?……”这一连串的问话,弄得小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吞吞吐吐地回答,都引起女医生的怀疑。女医生在考虑,“就是怀孕自己也不好下结论。根据征兆,好象是子宫瘤,但此事重大,不可掉以轻心随便下结论。结论下错了,面子、名誉往哪放?还是请上级医院下结论吧。”女医生终于下了决心,迅速地在会诊单上写着“转上级医院诊治处理。”
  我拿着会诊单和年玲走出大门,迎面碰见郑林和另外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向我们走过来。很久没有见面了,心里也点激动“郑林,”我喊了他一声,他没有答应。走到跟前了,我发现他的脸上显出一种不自然的样子,仿佛不甚认识我们,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我不明就里的止住脚步,只听见那人的问“郑林,那是谁?”“我在连队时一起接受再教育的。”“不是你的女朋友?”“不,不是的!”“她俩长得都挺靓的,它们是干什么的?”那个医生在问。“听说是放羊的。”郑林回答了他。我,我全明白了,原来是他变了心,看不起我这个放羊的。我只感到腿变沉了,怎么也迈不开步子。聪明的小年顿时流出了眼泪“姐姐,是我连累你的。”我摇摇头,头脑发热,我一时还没有想到这一步,后来才听人说,小年遭到非议,使许多和我们有来往的男青年都遭到怀疑,郑林也是被怀疑的对象。仅仅为了这些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中断了我们多年共同建立起来的友谊?后来还听说他找了一个与他同地位同工种的姑娘。
  失去了爱情固然痛苦,可是领导又取消了我去一分院护理小年看病的资格,甚至怀疑我俩要一起逃跑。于是就派了一个领导的忠实信徒去担任年玲的护理——“警卫”。任务是:一,监督提防年玲寻死;二,软化、攻心、讲解政策,促使年玲早日交代。
  我含着眼泪,几十次地嘱咐年玲:一定要回来。小年哭得泣不成声。我一定要她答应我,小年用了二十倍的勇气终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从前的那种欢笑没有了,代之的是痛苦流涕,以泪洗面。难道说我们就真的要分别了吗?小年的身影逐渐远去,远去,看不见了,我的心也碎了,随着年玲远去的背影碎了……
  审核编辑:白玉兰   精华:喻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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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古诗词主编   喻芷楚:
骨架更像散文,却是道出一个时代人物命运,赞!


往期编辑   白玉兰:
小说把读者拉回了那个伟大的年代。那时的我们内心有一团火,有被现代人不理解的理想;那时的我们无私的奉献是每个人的本真,一个奖状、一种荣誉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追求;那时的我们把手上磨出的茧子当成了时尚……。小说里的主人年玲,是一个活泼可爱的,甜美的让人心痛的小姑娘。身患子宫癌,却被那个无知的年代、无知的人们猜测成了怀孕,受尽了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但她自始至终怀着一颗纯净的心,挣扎在生死边缘,最终以生命的代价告诉了人们真相,可悲的时代,造就了可悲的人生!问候作者!申请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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