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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蓝

作者:烂文制造者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2-12   阅读:

  

  母亲终于开声哽咽,接着哭诉起来,这日子教我怎么过呀……

  这是母亲和我最长的一次说话,母亲的哭泣显得压抑,这让我烦躁,来到灶间,房顶上父亲摔下来的那个窟窿还没有补好,水缸的碎片散了一地,狼藉不堪。

  父亲的灵堂摆在厅堂的右边,左边是二叔的房子,因为久无人居住显得死寂,整个厅堂充斥着油漆的味道,显然,父亲的棺木刚刚涂上油漆不久,灵堂除了飘忽的烛火,就是飞舞的秋蚊,我在父亲的灵前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从台上拿起草纸,在烛火上点燃,轻轻放在地上,我静静地望着草纸燃烧的过程,思维陷入短暂地回忆。

  父亲的身世是个迷,但因为父亲的严厉我们不敢多问,好像会触及什么秘密。在左邻右舍的闲话中我们收到一些信息。那个时候哥哥尚在人世,就在二叔客死他乡不久,村里的老学究是常来二婶家的人之一,一日,老学究对我说,知道么,伢崽,我根据你们兄弟两面相判断,你们不是亲兄弟,并只有一人可以善终。

  当时我就拉着哥哥的手跑到父亲的房间询问,我和哥哥不是亲兄弟么?

  父亲正在看书,他最喜欢看的就是《经》之类的古代文学书。父亲听到我的发问,突然甩掉手中的书,非常震怒地说,跪下!父亲高举的木条最终落在哥哥的手掌上,留下红红的印痕。母亲听到声响跑来,看到受罚的哥哥,只能发出心痛的尖叫,却不敢前去劝说。

  对此,哥哥一直耿耿于怀,他对我说,我肯定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我也觉得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出现在灵堂里,她的身影随着烛光的晃动在摇晃,母亲苍老了不少,曾经让我引以为傲的明亮眼珠也浑浊无光,我知道,其实哥哥在河里没有起来的那一刻起,母亲的心已经死过一次了,此刻,母亲恢复了沉默,她拉我重新跪下来烧了三贴草纸,并喃喃祷告,他爸就安心走吧,别出来吓明儿,在地下要保佑后辈们的长命百岁。

  祷告完毕,母亲说,你父亲安葬的日子在后天,明天做道场的乐师就会到场,不早了,我把你以前的房子收拾了一下,早点休息吧。

  天下雨了,这里显然好久没下雨了,雨点打在干燥的地面上扬起一阵土腥味,自己曾经温馨的狗窝现在让我觉得陌生,床上散发着花露水的味道,这是母亲用来驱赶蚊子刚刚洒上的,雨水带来的清凉让我安静下来,灵堂传来母亲隐隐约约的哭泣,我决定去父亲的卧室看看。

  父亲的卧室和以前没有任何改变,那张檀木椅的坐把蹭得发亮,父亲的文学书籍依旧整齐的放在桌案上,我不由拿起桌子上的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一张纸条从书的夹缝中飘到桌子上,上面写着:长子夭折,次子富贵,但坎西之水欠土必崩之,坎水离位,巽木必寻之。

  捏着纸条,我陷入一段回忆,那是个酷热的中午,我和哥哥刚刚摸河蚌回来,厨房里飘出炒肉的芳香,这让我和哥哥垂涎三尺,家里好久没有飘逸出如此美妙的味道了,但凡发生炒肉的事情,必然有贵客来临,而小孩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

  我们在厨房窥视所谓的贵客,却只看到一个硕大的后脑勺,父亲正一杯一杯的敬着酒,花生米在齿间迸发的脆响让此刻的生活充满美妙,高兴之处,父亲说,给我两个儿子算个命吧。

  我隐约感觉到父亲的朋友做了短暂的犹豫,但还是颔首说,那拿个便条来吧,我姑且算算。

  此刻母亲把留下来的几块肉片放进我们碗里,这让我和哥哥兴奋异常,至于父亲那边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当我吃完最后一块肉片,我看到父亲接过纸条,脸色铁青。

  河西镇的表妹来了,穿着一身天蓝的衣服,整天笑咪咪的,因为表妹的笑容我和哥哥发生了争执,哥哥说,表妹的笑容像三月的茶花,清新纯洁。

  我说,表妹的笑容像不败的向日葵,什么时候都充满温馨,我和哥哥一向和睦的关系因为这个问题发生了扭打,结果我们没有分出胜负。最终,我们想出一个决胜的方法,那就是看谁摸的河蚌多。

  那是个黄昏,我和哥哥分别拉着表妹的手,向村里那条河走去,天刚下过一场雨,黄昏里沐浴着清新空气的味道,河堤上的放牛娃正在唱着儿歌:小蜘蛛,拉银丝,来来回回把网织。织网干什么?专吃苍蝇和蚊子……

  因为一场大雨,河里的水位涨了不少,浩浩荡荡向河西镇流去,我和哥哥没有犹豫,脱光衣服如一条梭子鱼在水中钻来钻去。我们用脚在河低下踩,发现有河蚌就潜到水底把河蚌挖出来,扔到河堤上叫表妹放到捅里,每扔上去一个河蚌,表妹就高兴地拍着双手。

  不觉河蚌已经装满了半桶,经过表妹的报数,我和哥哥不分胜负,哥哥感到不服气,一个翻身朝深水区游去,当潜出水面的时候手里举着一个硕大的河蚌,兴奋地说,看,蚌王,说不定有珍珠!身体却朝一个巨大的旋涡飘去。

  小心!我惊叫起来,但哥哥的身体已经在旋涡里挣扎,巨蚌已经滑入水中,哥哥的挣扎显得徒劳,眼神已经被恐惧代替,并下意识地向我招手。

  我游过去想拉哥哥一把,却被哥哥死死地拽住,我也向那个旋涡滑去,我下意识看着河堤上的表妹,表妹正在惊慌失措地呼喊,表妹的身后是碧蓝的天际,渐渐,表妹越来越远,最终也化成天际的那抹蓝。

  当我睁开眼睛时候,感觉一切都是场梦,透过窗子看到河西小镇的繁华和远山的那抹蓝,我没有发现四周不可思议的目光,我说,你们看,远山的那抹蓝真的很美。

  此刻,医生感叹说,这是一次生命的奇迹!

  后来才知道,我是断了气送到医院的,在医生的努力下居然恢复了生命体征,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的后黄昏,而哥哥的尸首一直没有下落。

  三

  天还在下雨,屋檐上的滴水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噼噼噗噗的声响,清新的空气让我睡意全无,并感到时间的漫长,我后悔没有带来本喜欢的书籍打发无聊的日子,如果笔记本电脑在身边,也可以继续演绎自己杜撰的故事,此刻,我发现自己除了写作和读书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我的职业,父亲感到无比失望甚至绝望,父亲不止一次说,写作是一个垂死者发出的挣扎,更是一个生活失败者才发出的声音。父亲作为一个写作爱好者,我对于他这个观点一直心存异议,其实我先前的职业并不是写作。

  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达的时候父亲感到无限欣慰,这点从他大摆宴席就可以看出来,录取我的是一所医科大学,大一暑假的时候,父亲说,去镇里你表舅那里看看,实习一下,尽管你考的是西医临床,但作为医生对于祖国医学必须有一定的了解,你表舅是这个镇子上最有名的中医医生,顺便看下你表妹,上次她问起过你。

  或许父亲还不知道,我在学习医学知识的同时,也在进修中文,但父亲的叮嘱我一向是遵从的。

  表舅的房子临江而建,其中还有向江延伸而出的阁楼,在阁楼上我看到来往的渡轮并发出悠长的鸣笛,这让我有作的欲望。

  我不知道已经有几只兔子死在我的银针下,来的第一天起,表舅叫我读的书是《伤寒论》,对此我恹恹欲睡,这和我读解剖书时的情绪是一样的,后来干脆把书摊上的《故事会》买回来阅读。表舅无奈地叹起了气,只好叫我学针灸,而针灸的第一课就是不停地扎冬瓜和南瓜之类的蔬菜,我捻着银针望着河水呆滞,感到时光的漫长,这使我无端愤怒,正巧舅妈捉了几只兔子进来,说用来行针之用,就这样,一只只兔子无辜地死在我的银针下,我望着最后一只兔子感到自己的残忍,当我捉住最后一只兔子的时候,身后飘来浓郁而醉人的果香。

  针灸不是这么扎的,看你重手重脚的,怎么像个医生呢。面对表妹的训斥我并不感到沮丧,表妹亲手教我在兔子身上捻动银针,并说,由上向下捻动叫补法,由下向上捻动叫泻法,上下捻动叫平补平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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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吟湄   精华:黄尘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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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亦真亦幻的叙述中营造了一个充满未知,并且有着无奈的忧伤感觉的优美氛围,对人生的思考,对命运的感悟,在无声无息间扣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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