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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妹卦

作者:猫瞪江湖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23-05-15   阅读:

  
  这时杜婶端来馒头和尚有余温的剩菜让我吃,我伸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山里面的人,一天只吃两顿饭,午间的时光对他们来说是宝贵的,他们可不愿把这好时光浪费在填饱肚子这种简单的事情上,所以晚饭自然要吃得早一些。
  这也许是想再好好利用天黑前的光照吧。对于熟知这种生活习惯的我来说,现在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哀。我想起了父母。和老杜两口子一样,他们一辈子吃着同一块山坡上种出的粮,喝着同一条小溪的水,做着同样的梦,走着同样的路,所不同的是老杜夫妇还健在,而我的父母已化为泥土。我一边放肆地嚼着馒头,一边放肆地开始流泪。
  “重庵啊,你不要哭!慢慢说,你有什么难肠事,给我说,啊,给我说,说出来就好了。”老杜不断地安慰我。
  “杜爸爸,我恐怕要坐牢了!”
  “怎么回事?”老杜惊得嘴都合不上了,手也开始发抖。
  我收起泪水,向老杜详细地讲了我受贿的事。
  老杜长叹一声,说娃儿呀,咱都是本份人家出身,可不能干那犯法的事啊,真要是那样,你就去自首吧。
  我立刻紧张起来。目光开始四处移动,像是要在这个土屋中搜寻到什么,这种不安也让我不敢接触老杜的目光。现在的我是不是就是犯罪后潜逃呢?
  从前天下午离家到现在,没有人知道我的去向,我的电话还放在家里,也没与任何与我相关的人有过任何联系,并且还是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这不是逃避又是什么?
  说得再严重一些,这可是无视、蔑视法律的行为。
  “杜爸爸,我想喝酒。”我以极为细小的声音向老杜请求。
  “好,好,好。应该的。多想想,啊,多想想。”
  
  夕阳的余辉斜斜地从窗户中投射进来,映着老杜苍老的脸,附着在面部汗毛上的灰尘,让他显得更加苍老。
  酒一落肚,我们的话就多了起来。老杜还是以石五爷为例,给我讲人一旦贪心不足的可怕,更向我阐释着他所理解的“欠下的迟早是要还的”这样一种朴素的报应道理。
  我不做反驳,向他讲了我跟着哈戈走乡串户的生活。不过最终还是由他将石五爷和哈戈这两个人在我身上造成的影响聚合起来,做出了让我去自首的决定。“人不能忘本!石五是石五,哈戈是哈戈,你是你。你还年轻,犯错是常有的事,何况你还罪不至死。怕什么!只要人在,就有一切。你们官场上的事我不清楚,但做人的道理我就明白一点,人得站着活,不能做那些留骂名、前半辈子风光后半辈子后悔的事。你做的这些事,都是你平时不检点、狂妄浮夸的毛病慢慢积攒起来的结果,是造化。我们农村人,有钱是一辈子,没钱也是一辈子,谁有谁的活法,谁有谁的思想。你们读书多,却做得这样的事,这书还真就白念了。都说农村人厚道、心肠软,有一颗菩萨心,你就没想想那些人给你送钱的时候,那钱又是从哪儿来的?他给你送钱就没有想头?就没有想让你给他办事?这都是交换啊,都是一种利用。你是市委书记身边的红人,哪个不想巴结你,哪个不想讨好你,这样你就忘乎所以啦?这样你就为所欲为啦?不能忘本啊!”
  我就这么听老杜唠叨到大半夜,我的心境在白酒和老杜的唠叨浇灌下越来越轻松,也决定听从老杜的话,明天回去就向检察院自首,或是叫说明情况。看他们如何处理吧。
  躺在老杜家大炕上,那叫一个舒坦啊!此时的我什么也不想,不想我的妻子哈妹,不想我的领导华凯,也不想草儿,还有单位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只想我从家到检察院的街道沿途的街景,以及检察院巍峨高耸的大楼。
  
  
  
  &梧桐一叶,天下知秋
  
  再次踏进家门,哈妹仍然是一通倾倒污水一般的臭骂。他骂我这三天死哪儿去了,是不是去藏钱去了,是不是会哪个狐狸精去了,是不是安顿私生子去了。
  我一声不吭。
  我真佩服这个娇小柔弱的女人,怎么会有如此超然的想象力,来为我定上这些罪责。任她骂,任她哭,任她摔东西。
  
  有天中午下班,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一个肩挎大包的女人在门口徘徊张望,那样子像是十分胆怯,又像是孤苦无助。
  我定睛一瞅,却是草儿。她目光呆滞,面如死灰。
  我急忙下车将她推进车内,做贼一样地四处张望一番,一溜烟将车开到楼下,迅速和草儿进屋,并给哈妹打电话,让她在饭店定几样菜回来。
  草儿木然地落坐,也不喝水,看了我一眼后双手捂住脸就是哭。
  我安慰她,问她这是怎么了。
  她不说。哭够了,一歪身斜躺在沙发上,像个怕冷的小动物一样蜷缩着身体睡去。我拿毯子给她盖上,她也只是微微地动手抻了一下,便不再动弹,似睡非睡。
  哈妹进屋时本想和她热情地打招呼,我连忙招手示意她安静。她挨着草儿坐下来,定睛地看着草儿,抱住她,贴着她的脸说:“我的小仙鹤,你这是怎么了?”
  草儿依旧不说话,只是流泪。
  我的心被草儿揪住了。这个让我曾经爱上的女人,也不知现在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让人觉得她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似的,任凭我和哈妹怎么问她话,她都像傻了一样不作声,让她吃饭也不理会。一中午的时间,我们就这样陪在她身边,看着她流泪。
  我担心她会自杀。哈妹说不会,要我下午别去上班了,留在家看住她,她处理完手头的活就回来。
  于是我就静静地守在草儿身旁,一直守到她醒来。还没等我问她,她就说,她离婚了。
  我吃了一惊。但也觉得她把自己的幸福交给王书记三公子那样的混混,这本身就是个错误,走到这一步也是必然。这么地一想,心中也就坦然了,连忙问她为什么成了今天这样。
  “可是我不甘心。”草儿先开口说原因了。
  我从草儿略带悲切的回忆中理清了事情的原委。自从王书记失踪后,他家就乱成了一团,老大和老三争着要分家里的东西,抢那些字画古玩。老二说他看不上那些伪装成文艺的垃圾,只要存款。看到儿子们要分财产,王书记的老婆这时才从丈夫失踪的悲愤中清醒过来,想起家里的存折银行卡什么的,却只找到一张存折,里面也没多少钱,当即昏死过去。当时王氏三兄弟也不管,只顾着互相指责和理论,还是草儿打电话叫来救护车,陪着去医院的。倒是王书记的母亲镇定,说把这房子卖了,分了,由他们去,自己出家作姑子去。房子又不是现钱,老大老二又将眼光转到了草儿身上,说旅游公司是整个家庭的,她只不过是个管家,挣的钱应该是全家的,当然也应该分。草儿哪见过这个阵势,没想到一个市委书记家的人,也是这样,就说随你们吧。于是老大老二就逼着老三交待旅游公司的收益事项。草儿也顾不了三兄弟的吵闹,去医院照顾婆婆。晚上回到家中,他丈夫说有一条妙计,要他俩离婚,说是假离,主要是把钱转到她名下,这样两个哥哥就分不了多少了。草儿想丈夫的主意也不错,那些钱毕竟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不忍心让他俩分走,就同意了。等到钱一转到她名下,她丈夫又立即转出,与她翻脸,让她滚出这个家,让她滚回草原去。草儿哪受得了这个气,就与丈夫厮打。草儿身高体健,丈夫根本不是对手,不过草儿心善,下不了狠手,结果吃了亏,被丈夫绰起台灯打昏。等她醒来,丈夫也失踪了。
  “那钱呢?”我急切地问。
  你看,贫寒出身的我,对钱的关注是多么深切。
  “都在一个存折上。他保管。还能在哪儿。”草儿平静地说着,不断地喝水。
  “那你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转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了。自己犯的错,还能怎么办。自己的苦水自己咽吧。”
  “公司不想再做了?”
  “公司?”草儿有点不解地望着我,对我不解树倒猢狲散这个常理的表现感到惊讶。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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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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