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一介小人物。那华凯呢？人家的岳父和老婆都是地产商，在全市那是叫得响的商界人物。王书记肯定也很喜欢对本市经济作出重大贡献的人。你说是吧？
　　
　　
　　
　　＆荣誉与知名度
　　
　　没过几天，省报上就有了一篇关于我书画展的消息。这条消息比较长，属新闻特写，配了我的近照，还配了我的书法、国画作品各一幅。其中特意提到了我的身份，并着意做了渲染。
　　在这座城市里，我立时名声大振。
　　按照华凯的提示，我决定向“希望”工程捐出十万。
　　这对于一个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年轻公务员来说，有如此献爱心的能力，大多数人的猜疑，肯定是这个人家财万贯，且有极高的社会责任心。其实，我那时根本就不会明白，我只是华凯和一个更大的人物布下的一步闲招冷子。
　　那么华凯为什么费这么大工夫在我身上做足文章呢？
　　
　　我得按下这浮名。
　　我觉得这样的展露实际上就是一种炒作，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一个本市一号人物身边的秘书，突然间就出这么劲的风头，是不是有某些人的企图？
　　容易得来的荣誉，都是浮名。可是华凯说，你傻啊！你看现在的领导，哪个不是硕士博士的，可是有几个是在学校里攻读出来的？这就好比卖淫女的妆，化得好看些，不就为了多招些嫖客么？你看那个某某实业的总裁，包工头出身，一辈子只会写三个字，人家还是教授级的高工呢。明白了吧。这就是一种包装。即使你是块玉，没有个锦盒装着，你就无异于河滩里的驴卵子石头！
　　
　　
　　
　　＆我们都缺地位
　　
　　王书记收下了我的钱，我心里也就坦然了。毕竟那钱来得容易。
　　在向“希望”工程捐过后，还剩下不少。我一次性地还清了买房时向同事们借的，又请同事们海吃一顿，以示谢意。
　　对于这十万块钱的捐助，我根本就没接受采访，报社就铆足了劲地连续对我的善举做了好几篇报道。连我都感觉到了一种肉麻。
　　我打电话给华凯，请他阻止对我的褒扬。他说你就傻吧，别人恳求还唯恐不及的好事，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么不受你待见？全市出这么一个人物，对宣传我们这个城市也是有好处的。何况，王书记也是支持的。
　　“王书记支持？”
　　我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就在想追问之际，华凯说有人来了，急忙挂了电话。
　　晚上回到家中，饭也不想吃，就躺在沙发上胡乱地想，总觉得华凯这么做好像和王书记有某种联系，却找不出一丝联系来。胡乱地想着就想到了酒，随手抓起上次喝剩下的半瓶，慵懒地躺进沙发中啜饮。
　　一口酒还未咽下，门铃声也在这时的慵懒中响起。
　　开门时，华凯闪身进来，手中照样拎着酒菜。只是仅他一人。我朝门外看看，犯了疑。
　　“就我一个。没开车来。今天就和你醉个痛快！”
　　华凯说着，脱去外衣搭在沙发靠背上，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地随意。待我取来酒杯和筷子摆在茶几上时，他已喝去了我喝剩的半杯酒，正咂摸着嘴，随即说，还是喝我的吧。
　　我知道他带来的酒一瓶抵得上我这十瓶。因为人家有个做房地产的老婆，家里有的是钱。人家开奔驰车，抽百元一包的香烟，那是人家抽得在理。人嘛，消费就得靠自身的实力。
　　“又是一年年底了，你就没想着进步进步？”
　　我说想过啊，我觉得报社那个副总编的位子我就特别喜欢。
　　“傻！”
　　华凯还是说我傻。并且这次还更简略了，只用了一个字。
　　“三年一步的台阶，我还不够格啊。就这秘书一科科长的位子，说透了还是违规提拔的。”
　　“嗯……”华凯急急地咽下酒，摆着手说，“又傻了不是！我说你这二号首长当了三四年了，怎么还不开窍！别人都想进行政单位，你倒是好，还想从行政跳进事业单位。你呀！以后别再提违规的事！”
　　“现在只能观望。”我说，“新的老板没到位，人事上的事不好猜测。”
　　“又傻了不是！”华凯说，“你以为他现在真要去省里，去那些个人大政协混日子去？这是障眼之法！”
　　华凯顿了一下，斜着眼观察我的神情，又慢悠悠地呷一口酒，慢悠悠地夹菜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咀嚼慢悠悠地咽下，再慢悠悠地呷一口酒，慢悠悠地点燃香烟深吸一口。
　　“你以为老板真想挪窝？不可能。他坐上这个位子还不满五年整，虽说年底该换届了，可只要能在省里稳住了，谁愿意离开？那天我说的，只是别人的看法，是想让你抓紧时间！你不了解。二老板现在在省里活动的很厉害，想当大老板。可是大老板比他能量大，能让他挤走吗？地方大员是实权，没人不想多呆几年的。再说了，他还有很多事没‘达标’呢！官场的事，要分析、要研究！不能光低头拉车，更要抬头看路！谁的钱是他妈的大风刮来的？谁他妈的不心疼钱？谁他妈的会躲着钱？可能全天下也就我姓华的。我家有的是钱，有多少钱，我和我老婆都没仔细算过。现在女儿去了新加坡读书，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吃饭有保姆做，衣服由保姆洗，日子过到了这个份上，你说我们还缺啥？”
　　“缺啥？”
　　“地位！”
　　
　　华凯说得太对了。像我这样贫寒人家出身的人，人生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是不是就完美了呢？缺啥？
　　在别人看来，可能就是缺个媳妇了。
　　但在华凯和我看来，我们都缺地位。地位是什么？地位是我们在官场中的身份。
　　所以华凯说，以我这个本市二号首长的身份，不应该住在这个小区。
　　我说那我住哪儿。
　　他说，你只要不和王母娘娘住一个小区就行。
　　“有这个就足够了！”他拿起我书桌上的笔洗。“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有货啊！这么好的东西，放你这儿，便是暴殄天物啊！罪过罪过！给了我，我给你换套房，两百平的！”
　　这话我只当是玩笑，谁知第二天早上他让哈妹来要走我的身份证，下午就载上哈妹和我，去了城郊一处已建好的高档住宅小区，让我在一摞购房合同上一气儿地签字画押之后，叫来一个风韵气度宛如明星的中年女子，说，“此乃浑家。”
　　华凯的浑家笑盈盈地伸出白嫩嫩的酥手与我相握，还伸出另一只握着电话的手在我手背上轻拍两下：“早听说我家这个犊子玩意儿说起过您，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好，好，好啊！一表人材啊！小哈呀，你可是抓紧了，不能放过他哟！”
　　我听得一头雾水。
　　哈妹却是有点羞赧地低下了头，娇嗔地说出二字：“李姐！”
　　
　　一个天气晴好的星期天，起床后刚洗漱完毕，准备到楼下去吃早饭，早有哈妹带着四五个人精神饱满地敲开门进来，二话不说，在哈妹的指点下，对着我的屋子拍照、丈量、记录。
　　
　　两个月后，我悄无声息地搬了新家。
　　新家的装修和我原来的家风格完全一致，家具更是比原来的要高档，是红木的，一溜儿的酸枝木桌椅沙发书柜床榻。最为不一样的，便是餐厅：两米长的白色大餐桌配上俄式扶手椅，在吊灯和酒柜的辉映下，让我都不习惯了用筷子吃饭。
　　“万事皆备，只缺新娘啊！”华凯由衷地叹息着，将头扭向哈妹。
　　哈妹深深埋下头。
　　“说，愿不愿意！”坐在红木沙发中的华凯，伸手拉扯一下身后的锦缎靠垫，努力让自己的身体舒服一些。
　　哈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深。
　　
　　
　　
　　＆草儿的婚礼折射出我的卑微
　　
　　我该为自己定位于什么样的官场身份呢？
　　这是我近来想的最多的心事。我最看好的就是报社副总编那个位子，也曾向王书记委婉地表达过这个心愿。王书记只是哦哦过几声，算是表示他听到我的心思了。
　　华凯最近好像特别忙，好几次我打电话说一起坐坐时，他都推脱了，说有正事，忙不开。其实他正在像我一样频繁出入于王书记家，好几次我都在王书记家碰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