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凉州》第23章:平定叛党,张寔诛杀曹祛

《天下凉州》卷五:打击张越

作者:相也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06-09   阅读:

  
  西晋永嘉三年(309年)己巳春,张坦从京师洛阳赶回。
  张坦带回晋怀帝的诏命是,仍任张轨为凉州刺史,并下令,由张轨派遣军队诛杀曹祛。张轨得到诏命,大喜,立即执行。
  张越是这场阴谋的罪魁祸首,皇帝下令斩杀的却是从犯曹祛,对首恶分子张越如何处置,仍是只字不提。曹袪本是张轨就能下令诛杀之人,皇帝还要亲自下令。说明曹袪这人不简单,背景复杂,也不一般。
  这里需要多说一些,不然,今人读到这里,就会想不通,怀疑历史的真实,怎么可能呢?张越兄弟为何能与朝中的曹祛相好,并能把曹祛从京都动员来山大沟深的西平郡任太守呢?要知道,古来人人为仕做官,都梦想着挤进京都,从京都到地方,那可是走下坡路啊,除了傻B才走这样的人生路。但曹祛偏偏就做了这样不合常理的选择。心甘情愿地离开繁华的洛阳,来凉州的西平郡任职,配合张越、张镇兄弟俩实施阴谋。说明曹、张两个家族关系不一般,曹祛与张越的关系更不一般。
  原来张氏兄弟和曹祛都是敦煌人,两小无猜,一块长大,情同手足。王隐《晋书》云:“张轨为凉州刺史,敦煌曹祛上言轨老病,更请刺史”。王隐“博学多闻,受父遗业,西都旧事多所谙究”,连东晋著作郎虞预撰写《晋书》时,也多访求于王隐,甚至直接剽窃其书,足见王隐其与父亲王铨合撰的《晋书》,所载不虚,自有价值,所言曹祛为敦煌人当无疑义。《书断》记载“敦煌有张越,仕至梁州刺史,亦善草书。”可见,两人是老乡。没有这般情同手足的老乡关系,曹祛放着前途无量的尚书侍郎不做,就为张氏兄弟的阴谋,来凉州西平任职,为其卖命,是不可能的。他们联手对付张轨,自然出于同一地域乡党集团的共同利益。这就通了。
  而曹祛心甘情愿来凉州,还有他自己更深的背景和如意算盘。早在曹魏时期,一些“西域杂胡”就来敦煌贸易,并一路向东,逐渐发展到凉州、长安、洛阳做生意。随着丝绸之路的繁荣,许多粟特人亦离开中亚本土,不远万里东来,到河西走廊及中国境内从事商业贸易。到西晋时,敦煌、武威等地已经聚集了很多的粟特商人。张轨来凉州时,姑臧城里,除鲜卑、羌、氐等族外,粟特人已经非常活跃,并定居凉州,形成了以姑臧为中心的商贸网络。凉州姑臧已经成了粟特商人从事丝绸之路中转贸易的大本营。
  其时,有个定居姑臧的粟特代理商发黎呼到(Frī-khwatāw),在姑臧写信,向撒马尔罕的主人(粟特商首领)详细报告永嘉之乱前后粟特人、印度人在中国的贸易情况时,就说“商队离开姑臧”到内地时,“我还呆在姑臧这儿”,“因为我还在姑臧效劳”。那你槃陀(Nanai-vandak)也说:“自从我送索勒(Saghrak)和芬阿喝(Farn-āghat)到‘内地’已经八年了”。这正是张轨统治凉州(301—314年)初年。《十六国春秋·前凉录》云:“张轨时,西胡致金胡瓶,皆拂菻作,奇状,并人高,二枚。”这“西胡”,就是指中亚粟特胡商,后来的唐人称“康国猧子”。粟特胡商还将一对拂菻制作的精美礼品“金胡瓶”,献给了张轨,以求安全通过姑臧进行贸易。姑臧作为入华粟特胡商最重要的落脚地,囤聚了大量来自西域的商品。他们为了得到张轨政权的庇护,开展东西方丝路贸易,向张轨进贡产自地中海沿岸拂菻的金胡瓶,自然是不足为奇的。
  说了这么多,与西平太守曹祛有什么关系?有。这曹祛,正是入华曹姓粟特人的后裔。其祖上从中亚曹国东来入华已有时日。粟特曹氏来华后,定居敦煌,后来形成了敦煌郡望,曹祛自然成了敦煌人,敦煌著姓。那时,活跃于河西的粟特胡商,还有康姓粟特、史姓粟特等,后来继续向东发展,迁徙于建康等地。粟特胡商,大都善于攻关地方和朝廷官员。做生意,要东西畅通,没有官员支持,是行不通的。所以,他们从中亚带来了大量的金胡瓶、银胡瓶等贵重礼物,时时用于进贡地方官员。这些胡瓶设计奇特,与人齐高,摆在府上,甚是高雅,端的好看,精美华贵。否则,曹祛在西晋朝廷中担任尚书侍郎,为张越、张镇兄弟谋反,又出任西平太守这些高官,是不可能的。
  曹祛只所以甘愿冒着杀头的危险,离开前程似锦的洛阳,敢为一个张越、张镇兄弟,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就因凉州姑臧城里有他粟特曹氏的重大利益。张越在利用曹祛,曹祛也在利用张越。只要成事,粟特曹氏就可以由敦煌进军姑臧,象其它粟特胡商一样,形成以姑臧为中心,东至洛阳,西至西域、中亚的商业网络。所以,张越兄弟的密使一到洛阳,曹祛就积极行动,借机向晋怀帝谏言,更换凉州刺史。自己呢,正好张越兄弟的向皇帝的请求获准,便名正言顺地离开洛阳,到西平任了太守。
  去年冬,张轨先前派长子张寔,降服张镇后南下讨伐曹祛,交待的底线就是不杀人,因为曹祛虽然是张越集团的骨干分子,但却是粟特曹氏大族的人,此时,在凉州姑臧城里,粟特商人已经树大根深,人数众多。顺着曹祛这根藤摸下来,曹祛人虽在洛阳任尚书侍郎,刚来西平任太守不久,但在凉州培置的叛党竟然不少,好多都能够着死罪。张轨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晋怀帝的诏书未到,诏命不明之前,他暂时不想为曹祛而惹犯粟特商人,在凉州生出什么“五胡乱华”一样的乱子。
  再说,再清廉的官员,都有雅性与爱好,而当清官的雅性和爱好被外界所知时,也就做不到绝对的清廉。所以,再好的清官,在一个地方任职长了,就擦不尽屁股上的屎星子了。张凉州来凉八九年,威著西州,早成了各路商人围攻的对象。他也收过粟特人的贵重礼物,收过一对产于中亚曹国的“金胡瓶”。那对金胡瓶太漂亮了,他不由得不喜欢。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吹。所以,交待张寔把曹祛赶出西平郡就行了。但曹袪知趣,张寔大军压境时,自己跑了,躲了起来。这次张凉州不杀曹袪,算是给曹姓粟特人,还了一个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但现在,晋怀帝的诏命不可违背,是“诛杀”。
  不但要杀,还要“诛九族”。那就对不起了,杀无赦。
  但张凉州深受儒家熏陶,宅心仁厚,不敢违背春阳升发之气,还是利用自己的特权,先赦免了州内张镇、曹祛、麹晁死罪以下的叛党,尽量缩小诛杀范围,把该还的人情全部还了,在杀人之前,先擦净了自己的屁股,以凝聚人心。那些叛党余众纷纷自首,谢张轨不杀之恩。
  张凉州一旦做到心我挂碍,用起兵来,就比大将还大将,迅速派遣出两路兵马,一路,命令张寔率尹员、宋配领步兵、骑兵三万余大军,南下西平,正面讨伐曹祛。一路,派从事田迥、王丰率八百骑兵,从姑臧西南出石驴(今凉州区西南西营肃南一线),占据长宁(今西宁市西北),截断曹祛退路,以防曹祛再次逃跑。
  其时,叛党们也没等着找死。凉州别驾麹晁按曹祛命令,偷偷在黄阪一线设防,企图半路截断张寔大军的正面南下。但张凉州早知叛党麹晁部署,秘密命令张寔改变行军路线,避开麹晁叛军防线,另取隐秘近道,翻过洪池岭(今天祝县乌鞘岭),通过金城郡浩亹(又名阁门河,即今大通河,在今永登县西南河桥镇过河),直赴破羌(今青海民和县西北),在破羌与曹祛大战。
  曹祛大惊失色,没料到张寔的三万大军,如天降神兵,来得如此神速。方知自己秘密埋伏的麹晁部队,卵用没起。遂如惊弓之鸟,弃甲而逃。张寔和宋配策马急追,湟水岸上,马蹄声声,鸟惊草碎,泥巴飞溅,杀声如雷,曹祛扔下兵马,只带牙门将田嚣向西急速逃命。不到半个时辰,张寔和宋配就追赶了上来,又超近道,截住了曹祛的去路。
  “曹粟胡,看你往那里逃,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曹祛一看,没了去路,惊魂未定,倒还嘴硬,道:昔日,我在洛阳当尚书侍郎,你当郎中,而今死在你的刀下,也是天作之缘。但一人做事一人当,看在同朝共事的份上,请放过门牙将田嚣。说着,猛地一刀劈来,企图乘张寔的瞬间麻痹,作最后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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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和曹祛相互利用,各有所谋。尽管西晋朝廷已是羸弱,手无缚鸡之力,但在处置叛贼的问题上,晋怀帝不得不说太高明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张轨既擦干净了屁股,又笼络了人心,最后曹祛还得以诛杀,完成了皇帝交代的任务。奇人! 相也老师尊重历史,用散文的笔法最大限度还原历史的真实,实在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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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3

  • 相也

    谢谢主编,这篇中,我说清了好多我们武威的文史家没有说清的问题,就是曹袪的身份考证及背景。

    2021-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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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许有科

    张凉州确实雄才大略

    2021-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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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韵无声

    真的是越读越精彩,越好看。
    这历史中当帅当将的用人之术,差之毫厘就谬之千里。

    2021-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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