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 实在是，那年月，学校的大食堂，饭菜实在太过清汤寡水，除了顿顿大馒头，就是丢进几片长满青虫的烂菜叶子的咸稀饭。槐序吃着大馒头就着咸稀饭，吃到严重营养不良。小食堂伙食贵，他也不怎么出手去买，而且常常挤不上去。周荭可是帮了他不少切切实实的忙。她似乎与谁都能够和平共处。
周荭从不亏待自己。她在大食堂和别的女生同出一个人的饭食钱，在小食堂顿顿给自己加餐。她看上去如此健康，如此有生命活力。她不活泼也不聪明，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她的生存法则很简单也很实用。正是因为她如此健康，在当年还是初中生的他们，不管男生还是女生，看不出来周荭有任何值得异性倾慕而喜欢的理由。她太像自己的某个亲人，从她身上想不到其他方面去。
期中考试考过之后，因为深受打击，很多人蔫蔫的。周荭看着她并没及格的试卷，没有半点不适应。“这有什么，”她说，“又不是说考不及格就不让吃饭！”她没有半点颓丧。“考不好就考不好，大不了回家种地去！”她推搡着槐序，同时对那几个经常一起玩的男生女生这样说，“垂头丧气的，个个像小瘟鸡。”她撸起袖子，说：“来来来，给我烫炒面，多搁点糖，食欲来了，这世上没什么比挨饿更难受的。”当整个教室里弥漫开来炒面的香味，同学们个个都打开了抽屉里的炒面袋子。
一个学期转眼结束。
就在初二的下学期即将结束的那个星期，周荭从家里拿来一本小说，她对槐序说：“你不是喜欢看小说吗，刚好我家有一本小说，也没人看，你拿去看吧。”槐序欣喜地接过小说，很快乐地说，暑假结束我就还你。
许多年以后，这个许多年，也许早超过了十八春的年头，槐序还会想起那本周荭借给他的《十八春》。那是一本多么干净的书，虽然很旧，却是一本多么好的书。槐序一个暑假把这本书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读过几遍，读得感觉时光都起了尘埃。下一年再结束，他们就要各奔东西了。
暑假结束后的那个新学期，槐序没见到周荭。他把周荭借给他的那本小说当成一桩心事，时时想着怎样才能还给这个不再来学校的周荭。一次偶然的机会，槐序听久已不见的周苇说起她的男友王冬生和周荭有亲戚关系。周荭是王冬生的姨表姐。槐序睁大他的双眼，一眼不眨地看着周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槐序没有问周苇和王冬生怎样了，这也实在不是他该问的。他异常激动地对周苇道了谢，就奔王冬生的班级，也正是他自己的班级而去。
五
这是真的。槐序上中学时候遇上的三个好看的女生都来自土陂。那地方不仅产美酒，这是很多年之后槐序才想明白的。
王冬生年轻的脸上显现出与自身年龄并不相当的复杂表情。当槐序很激动地把那本书托付给王冬生，并千叮咛万嘱咐地拜托他一定要亲手交到周荭的手上的时候。除了起初，那个尴尬的笑容，槐序只记得王冬生那略微复杂的表情。当时，王冬生咧开嘴，轻声说了声什么，好像是说土陂这小地方，不光出产美酒之类的。槐序只顾着还书，当时并没往心上去。
王冬生回到家，把那本槐序看得很重要的书随手一丢，便埋首到作业堆；直到很多天之后，母亲收拾房间的时候问王冬生，王冬生这才恍然地想起来。不过很快地，他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对母亲说，收起来吧。说这句话时，他的心里却在想，这书，还不还的，早没了意义，周荭，她已经结了婚：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各种农活，家里家外的杂七杂八的事情，养鸡养鸭喂羊喂猪，再养几个小孩，忙都忙不过来，本就不爱看书的，谁还会想到书？余光里，是他四处忙碌的母亲，王冬生的嘴不觉歪了歪。
那本书最终落到了哪里，多年以后，槐序的脑海中倒是经常浮现出王冬生那张表情略显复杂的脸。仿佛自己跟着去过王冬生的家一样。
说明：槐序，中国农历月份之一，四月槐序。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精华：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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