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我肯定信。文若书狞笑着回答:我相信世上千千万万的女人,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讲话根本抓不住重点。那篇让你被追杀的文章,喏,姑且说是,让我文若书不依不饶那段话,重点难道不是在“孰轻孰重”这句反问上?我猜你并非想出卖谁、揭露谁,你只是想借这么个事,表达那么个观点。那就是编辑要敢于承认自己知识储备的不足,有时候,为了掩饰自己的肤浅,而宁愿扯出一个荒唐的理由,是很不划算的事。你以为你只是就事论事,你以为你没提名没点姓,你以为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久到可以成为一个经典案例,久到没有人傻到去对号入座。你以为,你剖心挖胆地写那么一篇《从文章跟评谈一点文学评论之我见》,是为了建设网站发展网站,你鞠躬精粹你死而后已,结果本来精华的文章被撤销精华,你敬爱有加的领导对你大摇其头,声色倶厉。你以为,你以为,你总是自以为是。我还知道,你的“仁”,来源于你心中的“愧”。每每话到嘴边,你眼前一定闪现出许多画面,有的是你俩一唱一答的搞笑,有的是你伤心委屈时她在你身边的安慰。令你犹其难忘的是她那声欢快的“让我们做朋友吧,我太喜欢你了!”
(四)
欧阳嘟着个嘴,小声滴咕:事实证明,再英明神武的帝王,到了晚年也难免刚愎武断,杯弓蛇影。我家领导神经后来纤细脆弱到,我们正常的文学讨论,他也认为是在勾心斗角。这真是令我没有想到,岂止没有想到,简直晴天霹雳。说到这里,欧阳失声笑道:话说回来,那个叫四条眉毛的写手,写的文章争议确实不是一般的大。那时候喻止楚还在小说版做编辑,我没少拿斧子销她。我俩干仗的时候,看的人心惊肉跳,吵的人勾肩搭背莫明其妙。当然,主要是楚楚胸怀宽广,知道我只是不吐不快,逗她好玩。所以楚楚进步很大,简直跟飞一样。
我说,站长如果你非要留下“烽火连城”(也就是你文若书),那我就离开。站长说,那你离开吧。我恨不能马上从群里消失。我的手哆哆嗦嗦,脑子一片空白,竟然怎么也无法进行退群的操作。我疯狂地喊,快,快,快把我弄出群去!倾刻,我被领导移出了编辑群。似乎,领导的手指,早就停留在那里,只等我一声喧哗。我两眼一黑,气死过去。我发现,我犯了一个特别低级的错误。那个烽火连城出现的时间太巧,出现的地点太巧。离群,意味着,从此,我欧阳被订在了“出卖朋友”、“造谣生事”的耻辱柱上。
很长一段时间,我手足无措,我无所适从。我不习惯从这个网溜达到那个网。我喜欢我身边是熟悉的师长、朋友。我觉得忠于一群人一个网站,就好比一个好女子忠贞于一个男子一个家庭。离婚不是不可,离婚可以是因为自由或无奈,但绝不能因为逃离或两相生厌,否则实在太令人悲哀太让人心伤了。
(五)
我不吃煽情那一套,你个睚耻必报的小女子!文若书笑得象颗怪味胡豆:你后来得意了吧?赵站亲自来找你,就差三顾茅庐了。他亲自来请你回去做小说主编,还给你戴高帽子,说你走后整个编辑部都死气沉沉,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你却推三阻四。好不容易答应了,在赵站亲自在站里宣布了你回去,并升任小说主编的公告后,你却一声抱歉,扬长而去。你让赵站情何以堪?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咋地?他来请你回去,是因为看你一天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众所周知,你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官迷,所以他才用“主编”头衔打动你,你以为你真有主编之才?德能配位?你想想,你仔细想想,你拒绝的时候,赵站是不是说过,他愿意把执行站长的位置让给你?
文若书,你个魔鬼。瞧瞧你的马甲——“烽火连城”,摆明了要来搞事嘛。可惜啊,同袍们太单纯,居然没从这里窥视出你的狼子野心。我虽然没跟你打过交道,但江湖偶尔也有你的传说!欧阳激动地冲文若书吼起来。她说真相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事实上当赵站发自肺腑的一句:该走的,都走了。回来吧……,天空一扫阴霾。虽然这两年在别的网站也玩得风生水起,还得过几次大奖,但始终,心里那个洞,无法缝补,明亮的双眼始终布满尘埃。当年的激情与豪迈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只想摒弃一切,包括网络,安安静静地过过尘世的日子。退念一起,倦不可挡。
若干日后的一天,风轻轻地吹着,天空很高很蓝,赵站很高很帅。欧阳的血恢复在满格状态。赵站说:品性这东东,是拿来了解的……,回来好不好?欧阳马上说,好呀!赵站说只能做副主编了。欧阳笑起来,虽然我很高调,四处宣扬戴花要戴大红花,做官就要最大官。但那是在乱世,乌烟障气,庸臣做主,奸臣当道的时候。其实只要不让我给写手个精华,都要申请来申请去地麻烦,副主编不做都无所谓。春和景明之时,做个富贵闲人,多好!赵站说,那你帮我推荐个小说主编呗。欧阳说,西部吧,水平有,责任心也有,再合适不过,比我合适。隔了一会儿,赵站又说,你来做执行站长好不好?欧阳笑道:我不是那块料,人贵自知之明。你哪里是觉得我可以做,分明是累了,撂挑子是真。我会蠢到给你逃跑的机会?!
(六)
一阵暗香传来,似有蜡梅花开。咦,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梅花呢?欧阳悻悻地发现,桃花树下哪里有什么文若书?分明就是她一个人靠在桃花树下,一定是这妖绕的桃花太摄人心智。心里一个激灵,猛然想起,她并没跟文若书打过交道。文若书只是一个江湖传说,只是一个恶魔的代号。那么自己为什么认定发生的那些事与文若书有关呢?难道文若书真有那么大的本事,真有那么神奇?神奇到跑进一个人的心里,去兴风去作浪?
不不不,我肯定遇见过文若书。转念,欧阳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现在,她比较确定,她确实是见过文若书的,只是认识的时间结点不在这里,非常短暂,非常偶然。短暂到只是一个回眸一个擦肩的距离。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她戴着个眼镜。那时候电视正热播《丑女无敌》,凡是自认为自己长得还算过得去的,都会整这么一副眼镜挂在鼻梁上。戴着眼镜,等于向世人无声地宣告:我很美,但我很低调。她戴着眼镜,外面罩一件黑毛线缕空云肩,挂在学校操场的护栏网上。文若书轻轻赞道:真美!
美吗?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这么懂得欣赏!欧阳心里很是得意。怱然,惊得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这么古怪傲娇的空间密码,这个人居然能破译?老实说,当初设这个密码的时候,自己正发神经。不发神经的时候,自己都破译不了。一看到访者名字,赫然正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文若书“。欧阳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她反复问自己,我干什么损人利已的事了?他怎么会盯上自己呢?他是怎么得到我密码的呢?难道他在我的电脑里安置了木马?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所向披糜无孔不入的黑客?欧阳突然想起,自己这个号是偷别人的事实。心里阵阵发虚。那时候对汉字的分分拆拆很入迷,以练打字为由,好不容易得了老妈特赦可以聊QQ。这个号当时就挂在机子上,没有随同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她改了密码,点开好友栏,一个一个挑逗。天地良心,她只是为了练字不那么枮燥。不曾想,号的主人挺恋旧,坚持不懈地跑到空间里骂人。
好奇害死猫是句至理名言,欧阳知道,但也不管了。开始,欧阳还装装淑女,待打听清楚,对方正是正儿八经的,臭名昭著的文若书后,说话就老实不客气起来。欧阳说,凭什么进我空间?我干吗要跟你这个坏到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人做朋友?因为极度的恐惧,她已经忘记了惹怒魔鬼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魔鬼那天心情似乎特别好,一点也不生气。欧阳的胆子也大起来。就像米老鼠试着用棍子去碰黑猫警长的胡儿,警长因为民脂民膏吃得过饱,对面包不感兴趣,一动也懒得动一样。米老鼠以为传说多虚妄,就异想天开想为民除害。事实证明,文若书比黑猫奇葩,他面对欧阳的质问,全都供认不讳。欧阳说,你就是一根搅屎棍,人人得而诛之。文若书点头:我是一根搅屎棍,我死有余辜;你空虚加无聊!嗯,我既空虚还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