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周年 • 小说】猪、媳妇及其他

作者:西部井水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0-03-16   阅读:

    马云云今年33岁,啥滋味没尝过?酸的,苦的,辣的,麻的,怪味的。泥土是土腥味,苦菜是苦的,酸菜是酸的,汗水和鼻涕流到嘴里是咸咸的。方便面的味道是最好的,也不知道是咋造出来,几个月不吃,就想得不行,咬咬牙,到村里的小卖部买一包,用开水烫一烫,泡一会,捂一会,这个过程也是蛮享受的,特别是热气带着味道钻进鼻孔的瞬间。这时候要谨防马二癞,千万不要被他撞见了,否则就是太倒灶的事。马二癞的脚是全村第一臭,人不到脚先到,岂止是臭,还有一些辛辣和放久了的酱醋味。这味道,还有点像某个牌子的方便面的佐料包,让马云云吃泡面的时候,难免浮想联翩,啊,呸,呸呸!他觉得自己的小学女同学黄青青是最香的女人,虽然这味道有点浮,太过发散,并不实惠,但却是比方便面更提神。每当这货晃着骚屁股他从面前舞列舞列走过的时候,那一股子香味,便从她的脸蛋上、头发上、毛孔里、指甲上、关节处以及某个精致的而隐秘的器官里散发出来,几天几夜都挥之不去不去,想梦魇一般,一直把他包裹着,多像黄透的杏子里包着个苦杏仁。
  这女人咋这么香?和别人的肉长得不一样?马云云没有可以交流思想的对象,只好又谦逊地请教马二癞。其实,要是没重要事,马云云是看不起这个和自己一样打光棍的远房本家兄长。现在,这个村子光景不好,破败荒凉,缺少人烟,被遗弃的许多房子院子,锁着门。留守的大多是一些老弱病残,还有一群光棍,比如马云云本人;有些人走了,特别是年轻姑娘们,因为重男轻女外加那些年人为的计划,女孩本来就少,还都出去打工了,就像黄青青那样的,最后嫁到城里了,偶尔开车回来看看父母。那汽车屁股上喷出的白烟都是香的。
  你呀,你他妈的真是呆子,怪不得讨不到老婆。马二癞对马云云的教训是毫不留情面的:女人那肉,和你的肉是一模一样的,不信你割一块炒熟了尝尝。马云云反驳说,没吃过人肉,但吃过羊肉,羊有羊膻味,肉做熟了也膻。马二癞觉得马云云怀疑自己的科学论断,有些不高兴了,一边起身走开一边嘟囔着,你他妈,活该打一辈子光棍!马云云立刻反唇相讥,说你马二癞不也是光棍一条么?和我一样,光球打得炕响哩,有啥资格奚落别人。马二癞听了立刻涨红了脸,说道,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有女人么?只有你没尝过女人滋味,我们三年夫妻,她说不定现在还给我养娃哩。
  马二癞曾经有过女人,而且是个如花似玉的娘们。那一年,村里来了个收猪的,生意做得很大,住在马二癞家,把马二癞家作为收购点,到处发广告让养猪户把生猪往这里送。答应给马二癞的报酬为每天一百元。马二癞很高兴,天天给收猪的人帮忙过称、赶猪和喂食,马二癞媳妇做饭,天天中午都一顿手擀面,晚上是雪白的馒头和稀饭。收猪人很高兴,每次吃饭都要盯着马二癞的媳妇赞扬饭做得好,特别是馒头好白,又白又大,吃了这馒头,把自己媳妇都忘了!收猪人临走时对马二癞说,我的现金用完了,给你一头肥猪吧。他让马二癞自己挑,马二癞也不客气,选了一头个头最大又膘肥体壮的。收猪人走了之后,喜得眉开眼笑的马二癞到处找不到自己的老婆。后来才知道,老婆提着包袱偷偷坐在司机楼子里跟收猪的人跑了。
  马二癞气恨不过,就把猪杀了,肉也没有卖,天天吃着解恨,炒着吃,煮着吃,淹着吃,还生吃。生吃这是村里人编出的段子,说马二癞没有了老婆,天天搂着白光光的猪肉睡觉哩,又啃又咬。更有甚者,还说了一些技术性很高的话题,比如在肥肉处刻一个什么样的洞解决个人问题,而且是何等的销魂和与众不同,这猪肉就是他的老婆啊。马云云听了这些段子,心里痒痒的没处挠,向马二癞请教,却被骂个狗血喷头。但是细心的马云云也从这些段子上受到启发,并且收集资料,自己琢磨和尝试,终于自学成才,在猪肉上刻一道缝,再找一张中国电影明星的全身海报,泳装的最好,明星在上,猪肉放在下面的紧要位置,果然管用。这属于纯技术性问题,此处不再详细论述。那时候,猪肉便宜,买二斤多猪肉,比较肥的那种,花钱也少,可以用两三天。可是后来,碰上猪年,猪们横行霸道,仗着是它的年份,死不饶人,身价大涨。马云云也消费不起了,偶尔消费一次,还让人看见了,引出一段想象不到的缘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黄青青的妈,马云云叫她五姨。那天合当有事。五姨生炉子,咋都找不到捅火棍,于是想到村里借一个。走在街上,正好看见马云云的门开着,就不声不响地走进来,正好撞见马云云拿着一块肉玩得正嗨,满面潮红,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五姨大惊失色,羞愧难当,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说,作孽呀作孽,这是什么世道啊,是谁把娃们害成这个样?讨不到媳妇,拿一块肉出火,天杀的,娘日的,不得好死。马云云一看,赶紧出来,扑通一声给五姨跪下,眼含泪花地乞求说,五姨,你是好人,千万不要把这事捅出去。我还没结婚呢,以后在村里咋活人呢。五姨看着可怜巴巴的他,动了恻隐之心。她一把拉起马云云说,五姨也不是铁石心肠,看你这样子怪让人心疼的。你知道你五叔死得早,姨今年快50多60了,身体还行,你要不嫌弃,姨就帮帮你,总比你弄这肥肉强。天上掉下个老女人,马云云求之不得。事毕,五姨问,娃呀,感觉咋样?马云云说,好我的五姨哩,你那到底是正经东西么,感觉良好!五姨还不肯罢休,追着问到底啥感觉,马云云依旧多余话不说,只说感觉良好!马云云不肯大幅度赞扬的原因,是后来透露给马二癞的那句话:好是好,就是一晚浪费二两菜油,让人受不了。
  从此,马云云就和这老女人在一起了。他没事就往老女人屋里跑。慢慢的,在外面也不避人了,一起逛街赶集,一起在地里干活,俨然一对老少夫妻。后来终于谈婚论嫁,要结婚的时候,让黄青青给砸了摊子。黄青青回来撕破脸皮一场大闹,还当众把马云云扇了两个耳光。最后,把她妈接到城里去了。马云云又卖单了。这事当然又给马二癞留下了话把儿,经常把马云云耍笑一番,说走了也罢,你总不能指望那老女人给你生娃吧?马云云气愤地说,你个缺德的,落井下石,算个什么人?可是,有一天马二癞一改从前,一本正经地说,给你介绍一个年轻姑娘,不知道你愿意不?马云云不相信,说光棍说媒,先人后己,活雷锋呀,你咋不给你自己介绍呢?马二癞说,你看我,不是穷么,要是有钱,早有媳妇了。马二癞给马云云介绍的这个媳妇,要的彩礼并不高,三万五千元。马云云不相信,一再追问,是不是老太婆?是不是寡妇?马二癞说,保证是黄花大闺女,你准备好钱,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马二赖还是骗了马云云,哪里有什么黄花姑娘,介绍的媳妇看上去也有三十多了,人长得矮胖,特别丑。岂止是丑,简直是猪八戒他二姨。马云云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大家都劝他,你不看咱们村的条件,也得看看自己的条件,能有这样一个媳妇也不错了,俗话说丑媳妇是家中之宝嘛。人都说,你两人还是蛮般配的。
  新婚之夜,马云云办事的时候,怕影响情绪,不敢看媳妇的脸,也不敢拿女明星画报苫住她,只好给她脸上盖上一张野广告单勉强行事。谁知媳妇火了,一把扯下广告单说,马云云,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把我当猪肉是不是?马二癞早把你的丑事给我说了。你也别嫌弃我,咱们一拍两散,各走各的。马云云听了吓出一身冷汗。三万多买的这一块大肥肉,还没有到嘴就要飞了。好在他早有准备,拿起广告搂着媳妇说,我这不是在看广告吗?咱家穷,得赶快想个发家致富的路子。
  媳妇说,好,我早有此意,今晚啥事也不办,就讨论致富的事。马云云一听这话又不行了,说这穷山沟,哪有致富的路子?只有受穷这一条路了。媳妇一听腾地坐起来,啪啪啪给了他几十个耳光子,又登一脚,然后说,原来你想致富是幌子,拿广告苫我脸是真的。今儿我教你知道一下本小姐的厉害,说着,又骑到男人身上,一顿暴风雨式的狠揍,把马云云打得鼻青面肿。他也不敢还手,也不敢犟嘴。随后,夫妻俩各睡一头炕,一宿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媳妇一脚踹醒睡得正香的马云云说,快起来,收拾院子,盖个猪圈,咱们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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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精华: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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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温饱思淫欲,这个成语放在以前是个贬义词。其实这是个中性词。按当代人的观点,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凡是人性的,都是合理的可以理解的。西部这篇小说反映的是落后山村的光棍们和留守老人怎么解决“性”这个仍旧“上不得台面”的问题。以及性“色彩”的微妙转换。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背后,值得人好好品味与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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