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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丧

作者:红卫兵    授权级别:A       2013-12-05   阅读:

  

  没见识过这种场面的人,那怕你是怎么高明的编剧,怎么高明的导演,那怕是绞尽脑汁都编导不出这样的场面的!其语言的精彩,其动作的夸张别样,不是事中人,而是旁观者,听着看着都是要鼓起掌大声喝彩的!这是真话。真话里,春天泛滥着春花的气味,夏天泛滥着夏阳的气味,秋天泛滥着秋实的气味,冬天泛滥着冬雪的气味......


  女人们又说今天的菜好吃,都说胖女人很会弄吃。女人们又摆到弄吃的上去了。女人们夸胖女人,死劲涮浆糊,胖女人就飘飘然起来了。
  胖女人说:“弄东西对火的要求是相当严格的。大火炒肚肠,文火煨肥羊,讲究的是火候;柴煮饭,碳蒸蛋,讲究的是火功;而砂锅豆腐要用碳灶煤炭火来煨,火爆肥肠要用柴灶柴火炒。可惜黄眼镜家烧的是天然气,弄不出那个味道来。姐妹们要吃那个味道,哪天到我家来,非弄出那种灶,那种火炒的菜给你们尝尝。”胖女人满脸的洋洋得意。

  胖女人严然像个好厨师,老厨师。她说:“我做菜,从来不尝,炒什么菜放多少料,有着本能的精准。”她对着女人们说:“你们对菜的口味有啥子要求,只要一听,立刻手上就有反应,炒出来的菜也一定让你们觉得恰到好处,是这种味。老实说,现在的馆子,有些年轻的厨师就不行了,他们面对炒锅就像面对爱情,总是把握不了咸淡和火候,总是要亲自尝过菜的味道,才知道这该添汤还是该加盐。”

  胖女人说完这些话,她一身的肉都快乐得爆炸起来。其实胖女人的话中有话,她把眼前的女人比做了年轻的厨官师。
  孙二娘钻拢来,两只手像一小股地主武装,盘踞在胖女人的肩上。

  枝繁叶茂的碎嘴女人上下打量着孙二娘,说:“苍蝇脚都要打滑哩。”孙二娘呵呵笑说:“头可断,发型不可乱;血可流,皮鞋不可没得油。”大家哄一声笑了。碎嘴女人说:“你那擦鞋店的油多,把鞋油都擦到头上去了。”孙二娘对碎嘴女人说:“乖乖,要不要把我的油弄点在你身上嘛?”

  碎嘴女人当初在厂里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是男人心里的一朵花,是胖女人眼中的一根刺,碎嘴女人容貌说不上好看,但她有两处勾人魂魄的地方,一个圆润的大屁股,辫子粗又长。碎嘴女人的辫子长到刚好垂到那圆滚滚的屁股中央。也就是说,她身上最吸引人的两样东西都集中在一个点上,她走路时,绑着红头绳的辫梢在两瓣屁股上扫来扫去,小扫把一样。她的屁股就像一个勤于打扫的工厂里的生产岗位,干净,洁白,没有灰尘,让男人神往。虽说碎嘴女人现在已是昨日黄花,但孙二娘还是要打她的趣。

  胖女人拿对白眼瞪着孙二娘,对着孙二娘的是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表情,孙二娘就没敢再造次了。孙二娘调佩的话,像穿堂风一样,在他张大嘴里打了几个旋儿,折了回去。他知道胖女人说话正在兴头上,打断不得,这表情说明她此时很烦他,于是就闷起个嘴嘴,不开腔了,立在那里像根短命的嫩苔苔。
  胖女人反身,打脱孙二娘搭在她肩上的手说:“你懂不懂,光知道吃。告诉你,弄吃的学问深奥得很,比如说米饭的米,就有早稻米中稻米晚稻米杂交米再生稻米等等,你能一言以蔽之。煮出来的饭是一个味道?高县胜天的大米跟南溪的大米难道是一个味道?贡米出在胜天,知道不?......”

  女人们就摆着这些吃的龙门阵,并时不时地啧啧啧地咂嘴,像吃了香油麻辣兔子似的好东西,打发着守灵难熬的时光。

  黄眼镜的死,按规矩是应该做个道场的,如今城市里找不到道士替黄眼镜做法事,因此也就给他诵不了八卷经,唱不了九转经文,当然,什么举灵幡、破地狱、绕棺、过天桥等等程序就统统省掉了。

  虽然程序省了,但女人们的嘴巴并不省。灵桌前焚烧的香蜡纸烛味儿和单调的场景弄得女人们无事可做,心里空空的,只得卖嘴巴劲来打发时间。女人们说,像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除了一出娘肚子过了几天好日子,有个快乐的童年外,其它的时间都被搓来揉去。我们名誉上是中学生,其实质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学生,知识贫乏,却是一个个实实在在的知识青年,统统都到了大有作为的新农村,一天到晚挣工分,蚊子叮蛇虫咬肚子闹不饱。一账算下来,遭了一生难,盼了一场空,该撂挑子了,却枯的枯了,折的折了,该过奈何桥了。

  还是农村好,生老病死后还能得一场超度道场。能摆脱地狱之苦,早列仙班。道士能为她们唱经,召亡安位、游城破狱、转殿、设桥普渡、虔颂十王,城隍,救苦,解冤,受生等五经......

  
  此时李德明把黄眼镜的生命扯回到十多年前,思绪像一朵朵天上的雪花飘进了灵堂,很快软化,融解。往事忽然变大了:
  ——那是一九八九年的事,当时李德明是厂长,黄眼镜是厂职代会主席。

……
  两个人都这样的拉起硬弓猛放箭,这会儿哪里晓得拉硬弓不放箭的秘决——宽容。

……
   黄主席他就忽然变调唱起了京腔。很不好懂。那样的京调几个字都要依依呀呀的哼得很长,拐许多的弯,把字音都几乎拐得听不出来了。还把一些字咬成特有的音。代表着一种悲伤,而“帮腔”者们的吼声,把戏的情节渲染得更悲伤。这种原始的,夸张的,悲剧性的艺术手法,迫得他不得不流泪。也让人一饱眼福。
   一个惹横了,一个惹毛了。
   “……不入党了!”李德明消不到气,他有个绰号叫冲天炮。
    
  这天回家,李德明一晚到亮都没睡好,精神疲惫也失了眠。他与黄主席坐在一起的场景反复地浮现在他眼前,此刻他心里感到难过和良心的苦责。那是他租赁承包前的某个夜晚,他为了能得到职代会的支持,他来到黄主席家里,请黄主席帮忙参谋参谋,请黄主席支持和扶他一把。那晚在黄主席家里,黄主席很客气的数落他即将要合伙的这套班子。这阵德明还记得很清楚,黄主席是这样数落他们的:
  “你们这个领导班子有几样光生的东西:
  “头一样,先从你们三个人来看,我支持!书记有原则,你有技术知识,小龙也有技术而且非常肯干。再讲:
  第二样,书记是老书记,我知根知底,为人正派,作风好,受党教育很多年,要他来帮助你们,我认为管得住你们俩。我想你上台我不会听到这样的话吧,腔调也变,开口总是说‘我们’怎样怎样,‘关于’这个那个,‘你们职工’如何如何,不要打官腔,职工们听着很不顺耳。——但这也不是小事。再说:
  第三样,德明你本人我还是了解很多,看着长大的,从前的往事不重复。你当知青从乡头招进来,二十好几三十岁了,听说你老婆是个教师,就觉得你能干,会找,象我们单位的娃儿,都没找到你老婆那样的饭票。你进厂没几天,我们就看到你自己出钱去读书,学我们厂里最需要的专业技术知识。俗话说:没有种子不开花,没有文化难当家。从学校回来后在车间里,上上下下的干活,吃得苦,我们单位要你这样的人来带头。这些职工们心里是有数的,这些天职工们都这么说,我听的多,还有:
  第四样,你的帮手小龙,很不错,是个搞技术的人。你也从学校回来,他就带着人跟你一起搞出了新产品。你们就象熟透了的朋友,拉的紧。职工们有事找你们,总是一句:‘要得,马上!’”
  ……
  黄主席的这些数落,这些数落的话句句装进了李德明的心里。  怎样来转这个硬拐呢?

  ……
  “哎,”黄主席叹口气说:“你呀,你呀,凡事走直线,宁折不弯,决定更是坚定不移,言出必行,凭自己的个性做事,即使排除万难,也要贯彻始终。说句心里话,我就喜欢你这种‘脱了衣裳逮蚤子’的犟脾气。”
  审核编辑: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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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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