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殷灵芝从别人口里听老拾荒说是自己小姐身子丫环命,颇有点不服气。想自己刚嫁给梁四合那会儿,两人凭借年轻力壮,光靠种十亩地还有余力。梁四合在部队又当过两年兵,学了技术回来给货车跑运输,一个月也能挣个千儿八百的,就是没明没夜的忒辛苦。这样过了四五年,两个人就起了一处新房,门庭影壁盖得很有派头,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冒尖户。就自打梁四合在城里跑车出了事故,日子就变得一落千丈。都是不好好在家里做活,才会发生这样祸害人的事,所以殷灵芝坚决不让梁四合再去外面找活干,梁四合不依也没辙,谁叫他是吃过亏的人呢。
这小秀香照她爹的意思嫁了个在县铁厂轧铁的工人。小秀香跟着进了城住了些日子,回来美得不行,手上涂着红指甲摇着耳坠子来回摆,见了殷灵芝就说城里好玩去城里吧!殷灵芝那时还没想着要像长耕一样养奶牛,但她对小香秀说我是看清了,城里那些稀罕营生,从从根上就不是咱的,想过好日子就在这村里谋念吧。
小秀香的新媳妇还没新满一年,她那个轧铁的工人丈夫便在班上作业被一块三角铁砸中了头,当时便没命了。小秀香的爹眼看着自己亲手把闺女指进了死胡同,气不过也跟着咽了气。咽气前把自己那三万块钱的来历交待清楚后,全给了小秀香做后用。老拾荒相信人的福数都是注定了的,就好比一桌子的菜,吃了这个就会少了那个。老拾荒本来觉得自己能活个七八十岁,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结果飞来的三万块钱让他六十六岁就撒手白白折了十年的阳寿,个老头子这么走也罢了,他唯独放不下小秀香。这孩子福命也不厚,把那三万块给她也算是个补偿。老拾荒没想到的是,轧铁厂在抚恤上很有良心,人家给了一笔钱,与公婆对分后小秀香手里少说也有十万。小秀香听她堂哥的话在县城花五万买了一处二手房,往外出租每月能干落一百多块钱房租。小秀香做了寡妇后反倒是身价倍增,再加上本人有几分颜色,便成了远近有名的香饽饽女子。方圆几里论说起谁的日子过得舒心,哪个不提小秀香呐!老拾荒总该安心了。
这小秀香也有自个的烦心事,眼前她算是万事不愁,唯独缺少个称心如意的男人。这事她跟别人又没法张口讲,村里那些是非多的女人没事的时侯唾沫都能淹死人,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小寡妇。想来想去,这村里的知心知意也就是殷灵芝了。殷灵芝比小秀香大个五六岁,小秀香打小就爱跟在殷灵芝屁股后当小尾巴鱼。
小秀香一到了殷灵芝家,就见到了那个牛蛋。见这两口子正被这个蛋搅得心烦,就说问长耕子不就知道了。梁四合说问过了人家也没见过。小秀香登时变了脸说,她娘的这长耕子怎么敢说不知道,这牛蛋的事电视上都演过!灵芝姐,我对你说,电视上演的那个牛蛋是因为那牛自己捣毛吃肚里反吐出来成的,你家的那头黑白花旦,比电视上那头毛碴碴的强多了,明天我们去兽医站去看一趟不就得啦!这牛只要它产奶就金贵,它要是不光产奶业余还会下蛋,那还不对上吉尼斯去!
这话让人听着不由得脸上多云转晴了。走的时侯,小秀香脸上却忽然飞上两片火烧云,她说明个牵花旦去兽医站,对把那长耕子也叫上,这花旦也该配种了!
四
第二日殷灵芝牵着花旦出门,就看到小秀香旁边站着长耕,两个人刚才大概有过什么动作,见了殷灵芝小秀香赶忙闪过身叫了声灵芝姐,长耕接过栓绳打量了一番花旦,嘴里啧啧夸赞这么好的小牛怎么会下蛋哩,又问怎么是灵芝嫂子亲自来,殷灵芝对着长耕说话,眼却望着小秀香,殷灵芝说看长耕你这孬记性,明知道你四哥腿不利索好顾家里头,我来还不是一个样儿?长耕嗷地一声拍了自个一个耳刮,小秀香便嘻嘻笑。
长耕又说,现在养牛不比开头那两年啦,先是奶站收奶的人们太难打发,挑眼挑得厉害,一桶奶要说你浓度纯度不够,你就得想法自己消化,村里为了对奶站定额保证供应,还不允许咱养殖户自找销路,嗐,咱又听外面传什么疯牛病口蹄疫布鲁杆菌啥的,要命呐,这养牛可越来越难干喽!
殷灵芝边走边听着,过会她接过长耕手里的僵绳自个牵着,开口说这没事,养啥说啥,一步步来嘛!你也别说那些疯牛病口蹄疫,单说这么个牛蛋,你专业户两年了咋还说不出个四五六哩?
长耕看了一眼小秀香,嘿嘿笑着说刚才秀香也骂我哩,这牛下蛋的事电视上演过,但那头牛毛碴碴的不中看,你家不光这牛是百里挑一,下的蛋也比电视上那个好看,这不一样的事,我哪敢瞎说啊。
兽医站里给花旦做完了检查,兽医站的人拍着花旦说那蛋不晓得咋回事,但这这牛好好的肯定是没毛病,是成牛了,也该配种了,至于下什么蛋,先观察再说不晚。
一边的长耕听了兽医的话说,这下嫂子放心了吧,下蛋也不碍产奶的事,产奶就行呗,公牛嘛我家圈里现成就有一头二代荷斯坦,把花旦牵我那儿回去给它配两天,过后牵回来,你就准备给它养奶吧!
小秀香说就是就是,与长耕准备把花旦牵往他家牛圈。小秀香刚要抬脚,殷灵芝叫住她,低声说,那长耕的女人病在炕上有一阵了,秀香你,殷灵芝对小秀香不放心。
小秀香不乐意地晃一下头发,嗳嗳,我啥不懂哩!她往前凑到殷灵芝耳朵边,连牛都讲究配个对儿,我呀,对谁也不碍事,我做我自个儿高兴的不行?
长耕家在村西口,他家的牛圈在院子外围另开出来,占了一大片地,长耕养着七头奶牛,有村里最大的牛圈。小秀香跟着长耕在牛圈里转悠,见那花旦挤在这么多头牛中间,似乎显得有些羞涩惶恐。但牛的性情是温良忍让的,母牛们从容自若地各行其事,平静地迎接着这个不速之客。当它们共同的丈夫满怀情欲地向它们走来,正处在泌乳期的奶牛们纷纷避让,腾出了花旦一个小母牛。花旦侧过头地盯着眼前雄性那顶骄傲的角,一动不动,它温柔而期待地转过身去,等待雄性力量的征服与冲击;而那荷斯坦公牛想必是为面前新来的的尤物激奋不已,它长哞一声突然纵身往上一跃,牢牢趴在了花旦身上……这是牛在闹爬跨哩,过会子还得给母牛配精,长耕意味地咂着嘴。小秀香摸摸自己的脸,又热得发烫,看着两头牛那个样,她的呼吸不匀了,她不看也知道身后的长耕那双眼在贼亮亮地要吞了自己,再想想灵芝的话,她有些受不了。她其实说不清怎么个样才是做自个儿,怎么一挨长耕她身子她就不行了,她突地转身就要往外走。
秀香,秀香!长耕在后面跟着紧追直叫,小秀香停下一跺脚,没好气地嚷,喊什么喊,要你媳妇听到!
咳,这男女的事,咱偷摸着来还真不惯!
谁要跟你偷摸了,讨厌!小秀香有点迁怒长耕的乡蛮没情调。长耕有点怯,粗惯了的他摸不清被这声骂里头到底是个啥意思。他小心地陪着声儿说,怎么,你不稀罕我?见长耕那副可怜相儿,小秀香忍不住心又拿话撩他,傻样儿,你还要脸不!
要,当然要,要的是个高兴要的就是个你!长耕一把将小秀香扯进怀里,小秀香立刻成了一团在他怀里走了样儿的棉花包,小秀香结结实实地被那粗壮的胳臂箍在怀里,她仰着脸觉得身体软得拾都拾不起来,只好像蚊子那样咬着在长耕的脸,说走,回牛栅栏去!
长耕家的牛栅栏比殷灵芝家大,在电灯泡明黄黄的照射下,小秀香见一堆堆青贮玉米,苜蓿饲料,牛奶桶,牛粪分区堆放,泛着绿色的草料垛散发出一种草的清香。
咦,你这地方牛粪堆这么高,咋不臭哩?小秀香吸着鼻子笑嘻嘻地问。
牛粪才不臭,牛粪最干净啦。
你忘啦有句话怎么说的,鲜花插在牛粪上!小秀香的明亮亮的眼儿软软地抛过去,抿着嘴儿只是乐。
鲜花插在牛粪上,好你个秀香,现在就叫一个鲜花插在牛粪上!长耕伸手一断电闸,牛栅栏内立时一片漆黑,长耕一把搂过不知所措的小秀香,气喘吁吁地把她压在草料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