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不错，她正是我的美女邻居，陈晓茹。
　　目光短接，我们都猝不及防。但我没有喊出小茹姐，她也没有喊出我名字。
　　我知道今天宴会的主角，就是我曾在车库里遇见的那个男人，周处长。我必须保持镇静，不能让这场宴会横生枝节。她也一样，装作不认识我，这大概和她处长夫人的身份有关。张总主动上去和陈晓茹握手说，师妹这几年不见，你越发有气质了，走到哪里哪里亮。
　　 陈晓茹一面将提包放在座椅上一面和张总握手说，张总开什么玩笑，老了，老了，哪像你啊，越活越年轻——怎么没把嫂子带出来？
　　 她晚上还有台手术，来不了，下次再约，咱们两家子一起坐坐，张总说，周处长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临时有点事，让我先过来，陈晓茹说，他一会自己过来。
　　 那怎么行！张总说，让老黄赶紧去接，说的接两个，怎么只给我接了一个人。
　　老黄已经去了，张总，小欣说。
　　那行，我们先这边坐。张总邀请陈晓茹在一旁茶室坐下。多年未见的师兄妹少不了寒暄。从那天起，我有意无意间获得了更多陈晓茹的信息，原来张总和陈晓茹同系不同级，在学校时就已经认识，而陈晓茹和周处长是在多年以后相识的校友。周处长是陈晓茹第一任丈夫，陈晓茹是周处长第二任妻子。妻死续弦？没听说。小三上位？不像啊？关于陈晓茹的阵阵猜测在我心里打旋。总之，这种成年旧事让我对这个女人她充满好奇。
　　 周处长还没有来，晚宴比计划的时间已经推迟了半个小时，但是此间并不冷场，张总向陈晓茹介绍了我和田欣，也向我们介绍了陈晓茹。我主动和陈晓茹握手，说陈姐请多关照。我表现的特别有礼貌，尽管我很想紧握下她的手，给她不怀好意的暗示，但是我还是保持了镇静，毕竟，面前的这位周处长的夫人，未来就是局长夫人。我触碰到她的手指，像被电流击中，又像吃多了芥末。她只微微一笑，仍然假装不认识我说，张总手下都是帅哥美女，青年才俊。
　　 原来这个周处长我是有一面之缘的。难怪我在停车场碰见他的时候有几分眼熟，只怪时间太久，记忆模糊了。当然，他对于我没有什么印象，我也没必要勾起他的回忆，故意和他套近乎。张总和周处长侃侃而谈，谈起了多年前的某一次宴会。此时，我才音乐想起，是有过这么一次交集，我和肚脐从KTV从他回家，不过他那时貌似好不是处长，也没有住在现在这地方。
　　 晚宴很成功，张总和周处长详谈了开发区的项目，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周处长说具体细节回头再商议，另外他小姨子不想在现在的单位呆了，要麻烦张总帮下忙。张总说师兄和师弟，谈什么麻烦不麻烦，周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小姨子就是我的妹妹，如果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到我公司上班。
　　席间，我和小欣分别向周处长和陈晓茹敬酒。周处长喝白酒，非常爽快，陈晓茹喝红酒，喝得不多。周处长和陈晓茹看样子挺开心，我和小欣分别留了周处长的电话，小欣还特意留了陈晓茹的电话，说姐姐你好漂亮，超有气质。
　　宴会结束，杯盘狼藉，现场只剩下几个没有贴标签的空酒瓶。张总要亲自送行，周处长和陈晓茹再三推辞说不用送，最后还是老黄送走了客人。
　　老黄回家时，老婆孩子大概早已睡着。

　　十二

　　一个月后，我刚从外地回公司，就听见一个消息在公司爆炸开来：财务部新来了一个美女会计。她叫吕萌，前面说过了，陈晓茹的表妹，我没想到周处长让张总帮忙解决的事情是将她直接调进公司财务部，我本以为张总只是场面话。
　　宴会后的第二天我便迫不及待地用微信给陈晓茹发了消息，一条接一条，我们聊了很久，下面是全部内容。
　　康：怎么这么巧呢，晓茹姐。
　　陈：是啊，很巧。
　　康：世界太小了。
　　陈：世界很大，只是我们很渺小。
　　康：哲人啊。
　　陈：你很不错嘛，张海洋很赏识你。
　　康：你和张总很熟啊，以后还要你多多美言了。
　　陈：你认识我之前，没人替你美言吧？
　　康：那倒是，可是现在咱们不是认识了嘛。
　　陈：你好好干吧，年轻，能力又强，将来前途无量。
　　康：你再说我会骄傲的。
　　陈：骄傲就骄傲吧，不要得意忘形就好。
　　康：多谢陈老师教诲。
　　陈：少贫嘴。
　　康：昨天饭局上，你怎么假装不认识我？
　　陈：本来就不认识啊，我们不是昨天才认识的吗？你不是也不认识我嘛！
　　康：好吧，我懂了。
　　陈：你懂什么了？
　　康：姐，我这会又不懂了。
　　陈：（发来了一串没事偷着乐的表情）
　　康：姐你在嘲笑我？
　　陈：没有啊，你不要想多了。
　　康：对了，那天周处长说的小姨子就是你表妹？
　　陈：是啊，正要跟你说这事，改天我约她过来，你们认识一下。
　　康：这也太突然了吧，我都没有心理准备。
　　陈：说明你们有缘。
　　康：呵呵，好吧，听你安排。
　　康：你的金鱼还在我这。
　　陈：就放你那吧。
　　……
　　这是一次惬意的交谈，我甚至可以想象手机背面的她打出的每一个字的表情，成熟中透着清纯，直率中透着世故，和第一次见她时的感觉完全不同。陈晓茹还说，吕萌的事情是她和周处长提的，说那丫头也老大不小的，该找个正儿八经的男朋友了。周处长这么快就解决了小姨子的工作问题。我心想，现在的世道，干什么事情不都是开关系嘛。人本来就是社会的人，存在于整个社会中，必然要建立、维持很多很多的关系。
　　那么，我和陈晓茹又是什么关系？邻居？朋友？未来的亲戚？虽然现在和她越来越近，终于有机会可以了解关于她的故事时，她却要将自己的表妹介绍给我。噢，我是否应该调整心态，端正思想，纠正内心中的觊觎，重新以小弟的身份站在她面前。嗯，就应该这样，我真的该清醒了，我该彻底地忘掉和闻笛间的纠葛，走出藩篱，重获新生。
　　吕萌来到公司上班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可我回头一想，又在意料之中。张总说的并不是场面话，他必须卖周处长这个面子。
　　可是，更让我意外的，是我那天在公司见到她的时候。

　　十三

　　开完早会，我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在过道里，我碰见了吕萌。
　　公司高大的落地窗使得我们的办公环境很是明亮，玻璃是明亮的，地砖是明亮的，我的皮鞋也是明亮的，所有人的心情大概都是明亮的。我走过转角的时候，差点和她撞个满怀。并不是所有剧情都很狗血，也不是所有偶然都很巧合。就像抗战剧里常见的一个镜头：受伤的八路军战士或者女民兵躲在路边的灌木丛里，巡逻的日本兵拿着亮晃晃的刺刀在路边走来走去，可就是看不见。说实在的，这种情形真的不容易发现，有次公司组织真人CS拓展活动，我们在野外分成两队对决，田欣就藏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我们几个人找了几圈怎么也没发现。从那以后，我对这种狗血的剧情不再嘲笑，既然它存在，就让它存在吧，嘲笑它不就等于嘲笑自己吗？
　　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工作上，我追求效率，甚至走路，也比常人快。我承认，我这次走的确实很快。我和吕萌并没有撞上，我们擦肩而过。倒是这精彩的一幕被田欣看见了，她在办公室里冲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怎么样？城哥，漂亮不？田欣说，你差点撞到人家，你是故意的吧？
　　谁啊，我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没故意撞谁。
　　行啦，田欣说，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
　　这是谁啊？我不解地问道，新来的？
　　你不知道？田欣惊讶地说，都来好几天了。
　　我这不是刚出差回来嘛，我说。
　　周处长的小姨子，吕萌，田欣悄悄给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