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平凹故里贾塬村

作者:西部井水    授权级别:C    编辑推荐    2016-05-05   阅读:

  
  我和老方走到贾塬村村口,离平凹家不到二百米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悦耳的声音:佳佳佳。声音来自路边一棵高耸入天的白杨树上。树叶已经在寒风中落得一干二净,裸露出两个黑乎乎的鸟巢,在鸟巢的不远处的枝桠上,一只黑白相间的喜鹊正放声歌唱。老方很高兴,说好啊,有喜鹊,没乌鸦,就凭这兆头,今天到平凹家一定有人管饭。老方说喜鹊的反义词就是乌鸦,还说有一年他随中国代表团到日本大阪访问,到处都是乌鸦,头顶上哇哇地飞,还把白惨惨的希屎拉到我们代表团黑锃锃的西装上。而日本人却幸灾乐祸,话里有话地说:我们这里环境好,好鸟坏鸟都来了。而平凹的故乡看样子只来了一些好鸟,没来穿黑西服的坏鸟。
  平凹年轻的时候,和我的老大哥老方一起当过“团十大”代表,进京开过会,一个床上睡过觉,一起受到过中央领导的亲切接见。老方给平凹和家人都治过病,两人一直是好朋友,誓言,苟富贵,勿相忘。有一年,非典快来的时候,老方在北京无缘无故地坐立不安,总做噩梦,每夜都在死人堆里爬,他预感到要出大事,就跑到卫生部去问张部长,看见张部长印堂发黑,脸色晦暗,气象大跌。老方心想:毕球了。二话没说,出了北京城,跑到家乡华阴潜龙寺里去问老和尚。老和尚满脸山雾,一句不言,闭着眼睛用一根手指朝大山深处指了指。为何伸一根手指?老方心领神会,这叫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千万。他别的什么也不带,只带了自己的三根手指头,中指、食指无名指,在山里给人把按寸关尺,诊脉看病,就像是在深山里打游击,光杆司令,一打就是多半年。有天打到丹凤地界,人困马乏,饥肠辘辘,行将崩溃。忽然看见棣花站牌,不由得仰天大笑,说此乃平凹地盘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不知道此时西安非典也很厉害,风声很紧,更不知道北京城里张部长已经因非典把官丢了。他拿出手机给平凹戳了一个电话,说我已到你棣花城下,还不开门迎接迎接故人?平凹此时还是沉稳地坐镇西安,一点也没有弃城而走的意思。他在电话里笑着说,你还活着?我伯在家呢,你去吧。老方去了,平凹他伯很热情。一顿米儿面,让老方的肠胃很快乐。
  老方一直把在平凹家吃米儿面当谈资。前见天,见我在读平凹的《天气》,老方又回味无穷地说,我在平凹他家吃过米儿面,小米、红豆和面条煮在一起,味道香甜。我说,那多年前的事了,你若现在还能在他老家再混吃一顿饭吃,我就服你。老方说,不说了,你跟我走么。于是,我们就搭车往丹凤走。贾平凹的老家在大山深处,我们一大早从西安坐汽车,两个多小时才到商州市,离他家还有几十里山路。在从商州换乘丹凤车的时候,老方说是贾塬村,我说是棣花村,发生了分歧。老方说他当年去的时候,平凹他伯亲口说的,贾塬村。我说《天气》这本书的作者简介上写的,白纸黑字:棣花镇棣花村。车上的一个小伙子插嘴说:贾平凹家是贾塬村的没错,肯定是书印错了。
  贾塬村的位置太好了,前饮丹江,后靠秦岭,依山傍河,上风上水,天下宝地。老方是研究周易和风水的专家,给我分析解释,说背靠山就是有靠山,说明平凹这家伙背后有大靠山。我问靠山是谁呀?老方神秘地说,这么大的靠山,还能有谁?共产党啊!我忽然领悟,妈呀,平凹已经是党的人了。老方又说,门前有条河,那水是钱哪,他要发财。另外,平凹是二月二十一的生日,那不是一般日子,“二”是阴,“一”是阳,一阴一阳之谓道,那一天出生的人都是领导命呀!要不平凹咋能当省作协主席呢?老方很得意地分析着。
  不过,我觉得风水之说还是不靠谱,还是喜欢从画面的角度去看。大地是一块画布,丹江就是五彩的颜料,山里人就是画家,树木就是画笔,男人们画了一座远山,又画了一座近山,山山叠翠,岭岭藏龙;女人们画了一只公鸟,又画了一只母鸟,鸟鸟展翅,翩翩起舞。平凹来了,拿一支笔,给鸟儿的顶上点一点红,它们就成了丹顶凤凰,飞舞在棣花贾塬。
  奇山奇水出奇人。棣花这风俗很怪,人们居住得很不像山里人,独门独户,你在这山,他在那山,而它却像个拥挤的城中村。大家都亲热地挨在一起,就像亲兄弟,更像一枚大蒜,以致各家各户之间过道很窄,大概就是一米多一点,能走一辆架子车,小卧车是绝对进不去的。我想,平凹要是回来了,小卧车就得放在村子外面。
  家家的门几乎都不是和院墙平行的,而是要转四十五度角。这是这里的一大奇观。老方,你怎么看?老方说这是风水的需要。因为要是门和自己的院墙平行,就会正对着对面邻居的院墙,等于说,出入受阻。而这一拐,出门就不碰头了,就顺了,一顺百顺。而平凹家的门朝着丹江的方向拧了一下,和别人就大不一样了,门前有了水呀。虽然老方如是说,但据我后来分析,那并不是什么风水的问题,是拉架子车的需要,正着开门,车子就会碰到邻居的墙上而出不来,进不去。
  我们顺着一个羊肠小道走进去,看见一个小院子,门口有个柿子树,门锁着。老方说,这就是平凹家。我顺着门缝看进去,正对着门面朝南的是前后淌水的厦子房,房子年代久了,屋檐高低不平。灰塌塌的瓦松,长在蓝莹莹的屋瓦上;黑漆漆的房门,挂着一把锁。旁边面朝西的是二层楼房。院子的地面是用水泥打过的,很平整。院子中间只有一棵梨树,从一米多的地方分成两个分叉。树根处有三五个耐寒的野草。
  我说,什么风水,四面墙,中间一棵树,这不是活脱脱一个“困”么?老方说,这你就不懂了。这棵不是别的,是梨树呀。梨子形如女人的子宫,是“生”的意思。而“梨”又合“离”,谁能困住他?我笑了,说真有你的,竟然诠释得滴水不漏。
  门框上有河南巩义的粉丝拿毛笔题写的打油长一首,意思一是赞颂平凹的文学成就,二是叮嘱他常回家看看乡亲。老方拿出手机又给平凹戳电话,手机有里两个人说话,一个女的说外语,老方听不懂;另一个男的用中文翻译,他听懂了,不过那表情像挨了一棒槌。
  在门口不远处有几个邻居在拉闲话,抄着手,晒着淡素素的太阳。一个老头,两个老太太,穿得古朴。还有一个大脸盘的年轻媳妇,二十来岁吧,穿得红艳艳的。一个妇女背着一个大背篓,里面装满收获的蔬菜,萝卜和大白菜,白菜的根上带着许多泥土块,迈着沉重的脚步,从窄小的巷子里艰难地走过。平凹家里人呢?门咋锁着呢?我们问。人都在城里,很少回来的。邻居们说。原来,平凹的大伯去世了。家里没有人住,经常锁着门。平时总有人来观光,最近天冷了,很少有人来。
  你们看不看贾平凹的书?我问。那位身穿羽绒马甲的老人说,他的书,我一个字都不看。我从口袋里拿出《天气》说,他写了好多家乡的人和事,说不定就有你,你咋不看?光叫我们这些外乡人看了一肚子,消化不良。那老人虽说不看,见我拿出书,倒是很感兴趣,说让我看看,这家伙又出了一本啥书?说着就拿过去低头翻了起来。
  老方又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他和平凹十五年的两人手握在一起的合影说,你们知道不,我和平凹是好朋友。大家都来看老方的照片,那个穿羽绒马甲的老者把照片仔细端详一会儿,说平凹这张像照得好,那时候还很年轻。
  这老者见是平凹的朋友,就请我们到他家里喝水。他家和平凹一墙之隔。走到门口,有个头上戴着白帽子的老太太走出来,老者对她说,这俩人是来找平凹的。老太太有点不高兴地说,找平凹的,又不是找你的。老者说,既然是找平凹的,那就是客人。我悄悄地对老方说,看来你要输了,他家掌厨的人反对咱们到访。
  我们在院子里坐定,老者为我们泡上茶之后,自我介绍说,他是平凹的堂哥,在兄弟们之中排行老二,平凹排行老八。二哥是个老师,已经退休多年。孩子们都进城打工去了,家里就剩下他们老两口守巢。这个院子比起平凹家,更为简朴,连个二层楼也没有,只有土墙的房子和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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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沁芳闸   推荐:沁芳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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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沁芳闸:
那是著名作家贾先生的故乡,那里有生他养他的故土和亲人,有他笔下故事里的原型。那是很多文学爱好者崇拜者朝圣的地方。只是,人生不管如何风光,究竟只是三餐饭和一张床,就如作者寻访而去,心里念念不忘那面和荷包蛋。笔下的地方如何再有灵气,也会有身患疾患,日子难过之人。原来,哪里的表象不管你看上去同与不同,实质总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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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4

  • 沁芳闸

    当年贾先生声名响彻宇内,可是我还是看不了他的书。唉,还得好好学学。

    2016-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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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烽火连城

       不用悲叹,我手里也有两本贾平凹的书,看了两个中短篇之后,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们这辈人的书就是琐琐碎,碎碎念,念叨叨个没完没了。然后让人在平凡琐碎中感叹生活所谓的沉重。沉重也许有,所谓的艺术价值也许有,但是未必就是什么生活的真谛。看进去就看,看不进去就不看。

      2016-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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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沁芳闸

       有个性。哈哈。

      2016-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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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烽火连城

       三叔说了,写小说不为好看,就是耍流氓。

      2016-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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