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城那会,正值江南七月的梅雨季节,连续好几天下着雨。或许是因为淡漠了一季,雨滴滑落了整个雨季。一支古老的采莲歌在雨幕中静静的飘荡,那很淡淡的韵味,将多少过客引渡到枫桥渔火的渡边上。那是江城最寻常的景色,轻嗅一丝丝清新的藕花香,忘了忧愁,忘了思念。连续的雨天让渡口的生意很不好做,大部分的船只空灵的停在码头边,零星的捕鱼船划出的涟漪被雨滴冲毁,尖尖的斗笠半吊着所有的孤寂感。
那是我所心仪的最具画面冲击感的一种画面。尽管那也是大部分摄影家所赖以存活的“生计”。
江城里大部分年轻人或为功名利禄,或为光宗耀祖,大部分都去了繁华的城市。在小镇最西边,那里有通向“外界”的码头,平日里来往运输鱼虾的货船,偶尔会经过满载过客。而“过客”或许夹带着写些许的蔑视,但是在生命这般模糊的风暴中,谁又能说的清哪里是自己真正的归属呢?
我常说,我们都是奔流的生命,不知道自己将要流向哪里,小河还是大海。只是我们日日夜夜毫无目的的奔流着,为了一个难以寻找到的方向,无止境的投奔,无止境的寻找。
……
雨停之后大部分的人都会聚在码头,那是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从皱褶的云层中探出几点橘红色稚嫩的夕阳,穿镇而过的狭窄河道,一座座雕刻精致的石桥伫立,女人们正在码头上浣洗,而离他们只有几尺远的乌蓬船上正升起一缕白白的炊烟,渔船上鱼虾欢唱。
这大概是一天最闹腾的时刻,光脚丫的孩子们在离码头不远的青石步道上嬉闹,稍不留神被光滑的鹅卵石滑个人仰马翻,我很钦佩这些小镇的孩子很小开始就学会了怎样从跌倒的痛苦中适应过来,或许是这里世世代代的生活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可以平静的翻页过去。
沿着码头一直向里走,穿过几条真滴着雨滴的小巷,那里有个风格质朴的小茶馆。和北京的胡同不同,这里的茶馆往往是真正意义上的茶馆,单是说书先生就有十几位,尽管并非什么名角,但是说起书来也能让满堂掌声迭起,叫好不断。我很欣喜的是,这儿的小茶馆也能喝到北京纯正的豆汁,就着馒头一股脑的喝下去,这是小茶馆最常见的“风景”,倒也一番别致。
老先生告诉我,这里的听书人大部分都是做“临活”的打渔人,上午在浅江里撒好了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就钻进茶馆里。到了茶馆,轻车熟路的要了五毛钱的花生小菜,砌上一杯高碎,坐着等说书先生来。
小茶馆上下两层,二楼是所谓的雅间,大多一些喝的起好茶的听书人。先生说的也多,从相声到评书,大多能说好几种。楼下就热闹一些,先生说的大多是一些《三侠剑》之类的奇侠故事,但是基本上挤得满满的,也有一些站在窗外的调皮孩子叫好,大人们也往往听之任之。
小茶馆虽然破旧,但是它们大多很有一些年代了,始终比现代滋润的生活方式要保留下多少废墟和遗迹,因此自然也可以听出些历史的浩叹和尘埃。
小镇的夜色来的很快,伴着炊烟和大人的呼喊声,在浅江正游泳的孩子们也纷纷爬山岸准备回家吃饭。小镇的人好吃鱼,也许说,除了鱼也没有更多的食材。很多时候都是棒子面就着小鱼干儿,在锅上贴上一层玉米面的饼子,这是最家常的晚餐。
靠着浅江的渔家都善于捕鱼,通常都是在河边放四方形状的几根大竹竿子,当中用冷布似的渔网放在水里,时间差不多了,就会满载着小鱼小虾。有时也会破走运的捉住几条大鱼,然后养在缸里,等着明天去集市上兜卖。
晚上,镇中心的广场最热闹的地方。大家会带着小凳子在广场上纳凉。晚上,小孩会尽量回避讲鬼故事,即使有老人要讲,大家也尽量打岔,或是捂住耳朵。实际上大多数的孩子既害怕又想听。夏天的时候,又那么几次,大家带上席子,说是要在广场上睡到天亮……
我想,我是倾向于愿意卜居于这些小镇中的人,孑然自立,与小镇一起流淌完一段安详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