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捞记忆深处的碎片

作者:鸿运当头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5-12-05   阅读:

  
  ■《姚老窝堡》
  在一片片地打捞记忆的时候,永远让我无法避开的是这个无论是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十分不起眼儿的村庄。
  是的。
  这个村庄在现实意义上来说,和薛大院,五家户,小辛店,小门李,西林这些名字一样,都是为了方便识别,而起的名字。
  因为起的名字过于随性,自然也就从另一方面儿证明着村庄的瘦小:从村子东面的第一家,到村子西面的最后一家,不过十几户人家的距离。
  而且,从前往后,不过五排。也就是说,这个在这个村庄里住的人家,满打满算也就五六十户的样子。
  可以说,因为村庄过于瘦小,在清晨的时候,任何一只雄鸡发出的啼鸣,都能给任一户人家的早起准确地报时;任何一头早出的耕牛兴奋的哞声都能昭示出播种的喜悦;任何一条在黑夜中仍忠心耿耿的看家犬,在发现有陌生人来临的时候,叫出的犬吠声,都能将比夜晚还要暗上许多的乌云赶走,从而让好奇的孩子即使隔着窗户,仍能够看到天上闪烁的繁星……
  就是这么瘦小的村庄,对于我来说,无论是童年还是现在,都是伟大的。
  巨大到连我童年时欢快的笑声,受到委屈时的哭声,以及少年意气雄,当着小伙伴的面儿说下要做大侠愿望的声音,等等等等,都被存储在村庄里。让少小离家的我,再次踏上姚老窝堡这个村子土地上的时候,看着一幕幕略显物是人非却仍熟悉的景物时,仍能准确地说出当年我在村庄内的什么地方和林文贺打过架,又在什么地方和卞小举偷爬进高江家的香瓜地偷瓜,又在一个暴雨如何倾盆的夜晚,和卢二孩儿一起翻进于嘎牙家的院子,爬到他家的海棠树上偷海棠……
  关于姚老窝堡,我有着太多的话要说,却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信笔由疆地胡言乱语。但是不管怎么说,姚老窝堡在我的心中,在我的生命中,都不是瘦小的,而是伟大的,丰盈的。
  现在,抛弃所有与个人有关的记忆和情绪,单纯地说一下村庄上空的那片天,瓦蓝瓦蓝的,透明的如同一滴巨大的水滴,使得太阳普照下来的阳光,都被晃成了万道金线,似乎在讲述着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做人,便要澄澈,通透,不要有一点杂质。
  再说说,承载着这座伟大的村庄的这块土地,更是如同我身体一般的熟悉。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闭着眼睛都能清晰地知道,在哪一个地方,有一个坑,在谁家的墙角处,有一朵花开得正艳,有一片草绿的正青,或者什么地方会经常有一片稀稀拉拉的羊粪,一坨一坨大大的牛粪……是的,建筑着姚老窝堡这个村庄的土地,就是如此的厚德载物,无论是美好的还是与之相反的,都在兼容并蓄地容纳着。包括生于这里,却又离开这里,最后又回到这里的我。无论离开还是回来,她都接受着我,从未嫌弃过。
  ■《为什么让英雄流血又流了泪》
  谁敢说在姚老窝堡,甚至说在这片黑土地上没有英雄?
  在村庄里面,将不规则的土地切成一块块田字的纵横线上站着的这些白杨树,不就是英雄吗?
  在姚老窝堡,不,在东北的这块黑土地上,可能没有嘴尖皮厚腹中空的竹子,甚至可以没有那些化繁为简的果树,但是不能没有白杨树。
  这些容易栽种容易成活的白杨树,自从北一双双勤劳的手植入深厚土地上的时候,他们的生命就有了责任:防风!
  是的,塞外的风沙漫天,如果没有这些肩并着肩,手拉着手站在一起抵御风沙的英雄,那么美丽富饶的黑土地都将会被沙漠侵袭,不会成为产粮基地。
  所以,哪怕是因为经历了无数的风吹雨打,尘扬沙埋,依旧挺立着伤痕累累的脊骨,撑着沉重的头颅,手握长矛,与来犯之敌鏖战,守卫着家园的疆土。寸土不让。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与我一样,被这些英雄守护着的人们,总要去讴歌轻松翠柏,却将这些与自己生命息息相关的英雄给遗忘?
  如果,仅仅是忽略,英雄依然无怨;
  如果,仅仅是遗忘,英雄依然无悔!
  可是,为什么在受尽英雄福泽的同时,又将屠刀对准了英雄?!
  站在姚老窝堡的村口,向周围眺望,会发现一个让心疼痛,让血狂流的现象,在其他的村庄的土地上,还有这茂盛的杨树林,在一阵阵风吹来的时候,发出海啸一样的林涛。可是,就在姚老窝堡的土地上,就在这生育着自己的这块土地上,特别是村庄前面的那条水泥路的两侧,本来与父辈同龄的杨树已经看不到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根根仅有拇指粗细的树苗。
  这些英雄的雄壮身姿,只能在记忆中才能看得到。
  我不知道,这座村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如此地对待自己的英雄?
  我只知道,就连这些仅有拇指粗细的树苗,都被人折断。
  我只知道,距离村庄稍远一些的地方生长的杨树,正在日夜承受着烟熏火烤,直至头发脱落,从中年走进暮色,最后变成一棵毫无生机的枯树,再被人锯断,用拖拉机拖回家里,变成烧柴,贡献着自己最后的一分力量!
  遗留下来的,只有距离地面只有二三十公分的一座木墩,用那上面或丰盈或瘦弱的年轮怒睁成不甘的眼眸,望向苍天,望成天问:为什么流血之后又要流泪?!
  ■ 《打跐溜儿滑》
  打跐溜儿滑,这是东北的土语,虽然个别地方的读法会有差异,但是相差不大。
  而打跐溜儿滑用普通话来说,就是滑冰。只不过这种滑冰的方式,是没有滑冰鞋,或者冰刀之类的专业工具的。
  唯一拥有的工具,就是在酷寒的大冬天中仍能给主人提供温暖的鞋子。哪怕这些鞋子的样式或者名称不一:棉鞋,靰鞡,大头鞋……
  当然,我小的时候打跐溜儿滑穿的鞋子,是妈妈用一些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残片,或者是实在无法穿的旧衣服裁剪出来,再刷着浆糊又用针线将其结实而紧密地抐在一起做的鞋底儿,再配上从妈妈的棉袄里面摘下来,重新弹成蓬松柔软状的棉花做的鞋帮,虽然不美观,但是带着妈妈体温的鞋子却十分温暖,为我将冻入骨髓的寒冷拒之体外。
  这就使得每年冬天,只要路面结冰,以及村子前面的大水坑结冰,我都会和小伙伴们一样,穿好棉衣棉裤棉鞋,戴好棉帽棉手套,一路以小鸟飞翔的姿势,飞向村子前面的那口大水坑。
  每一次飞到大水坑的时候,都会有其他的小伙伴早早地来了,并且将大水坑南面的一些有利于滑出更远距离的地形占据了,像小鸟一样玩的叽叽喳喳。
  先来几步或者十几步的冲刺做助跑,然后借助着大水坑南面比较高的地势,以两只脚一前一后的姿势冲入大水坑,同时膝盖略微弯曲,以保持平衡。
  刹那间,整个人就会有一种风驰电掣的感觉,随着身体的高速向前滑行,鞋底与冰面会有一层薄雾状的冰气产生,看起来就像是从天空飞过的飞机喷出的喷气一般,让整个身心更加贴近天空与自然,更加懂得了小鸟飞翔的快意。
  当下冲滑行的力量用尽,整个人就会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停下来,而自己能够以何种姿势停下来,完全取决于自身对平衡的控制力:有的平衡感很好的,都会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膝盖略曲,身体前倾,然后以非常安全的姿势完成一次完美的飞翔;有的则是像刚刚学会飞翔,却又没有完全掌握飞翔技巧的小鸟一样,在最后一刻摔出一个腚墩儿,或者直接是四仰八叉地倒在冰面上……
  出于人类对飞翔的渴望,不管自己是用什么方式抵达终点,也无论自身是否像尚未掌握飞翔技巧,就盲目飞翔而摔落在地的小鸟,都会重新走向大水坑南侧的起始点,然后重新助跑,冲刺,在疼痛与欢乐中进行又一次或完美或略有缺陷的飞翔……
  冬日的童年时光,就是在这样看似枯燥,却又充满乐趣的打跐溜儿滑中慢慢地度过。
  即使一双崭新的棉鞋,用不了几天就会有多处磨损,可是对于任何一个向往天空的孩子来说,他的内心,都会停留在飞翔的那一瞬间的快感中。
123
  审核编辑:罗军琳   推荐:罗军琳

上一篇: 《 南海神庙的黑人神

下一篇: 《 做一个幸福的农民

【编者按】 红尘会员   罗军琳:
所谓记忆的碎片,选取是极有代表性的。文章颇具文学性的散文典范。非常欣赏!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