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龙驹,我连夜赶至金陵。
那天金风沉醉了夕阳,在一片小竹林中,我看见一个女子正在练剑。梨花绽满枝头,随着剑锋所舞,纷纷飘落。她应该就是湘娥。只有湘娥才会使“扶花抖尘“的招式。
范遥说得没错,她的确清秀优雅,楚楚动人,若不是为了绮丝,我断然不会伤害她。但现实总归是现实,我说过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绮丝。
香花落已尽,残叶仍凋零。不识春风面,愁雨也愁晴。为引起她的注意,我高声念着第二式的口诀。
果真她停了下来。停了很久,然后深情地缓转过来。
我永远忘不了那双含情脉脉的回眸,还有如梨花般绽放又转瞬即逝的笑容。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扶花抖尘“的口诀。
我说我叫杨逍,是范遥的好兄弟。
她的脸又重新绽放,飞奔到我面前,她说她知道我的名字,迫不及待地寻问我关于范遥的事情。
我不敢对视这满怀期待的眼睛,艰难地吐出一行字:范兄已经和阳教主女儿成亲,他让我来告诉你,他不回来了,请你把他忘了。
不可能。当时我看到她整个人都怔住了,木木地定在原地,眼神的光芒瞬间被打破,她在抽泣,不可能的,他说过会回来找我。你看,现在梨花还没有全部掉光,在梨花落光之前,他一定能回来。你在骗我是不是,他为什么自己不来找我,难道,难道……你们杀死了他。不会的!你?你说呀!
我尽力避开着她的双眼,这双眼中有心碎的痕迹,充满了委屈和疑惑。
我咬了咬牙,掏出那个之前偷来的荷包,轻率地扔到她的跟前,他已是我们明教光明右使,教中事务繁多,他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此时,她整个人顿时瘫痪在地上,颤抖着捡过荷包,口中喃喃自语,不停地抽泣。我背过她,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这终将是一件错事。
你好自为之!这个时候,我得尽快离开,因为我深怕一心软就功亏一篑,所以抛出一句话后,转身跨上马,飞奔而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让人心里发凉的狂笑声。
她竟会举剑伤我
那晚以后,我再没有见过黛绮丝,杨逍也不知所踪。
明教已非容身之所,我选择了离开。
到山脚的时候,一条青影急速在我眼前掠过,阵阵寒风扑面而来,“倚天剑乃我镇教之宝,怎容带走!”话音仍在风中荡漾,早有一只手握紧了倚天剑。我将剑逆转一圈,乘机拔出两寸剑身,顿时一道耀眼的银光四射,那身影退后几步,一阵风不见了踪影。
倚天剑乃阳教主亲手所赐,难道你想武逆教主的旨意。
我呸!教主让你与龙王成亲,可曾成亲?现在是谁武逆教主的旨意。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还是我明教中人,早就吸光你的血了。少说废话,交出倚天剑,否则休想离开光明顶半步。
那就得看你本事了。
嘿嘿,我韦一笑今天在这里截你就是想看看你的本事。
韦一笑的轻功确实了得,前后左右,飘忽不定,我连出三十招狠招,却也伤不得他分毫。
忽然,一阵马嘶,震耳欲聋。紧接着一个身影疾速穿进我们打斗中间,未等我反应,倚天剑早已落入那身影手中。
只听韦一笑朗声赞道:哈哈……杨左使的乾坤大挪移果然名不虚传,一出手就夺回了倚天剑,不像我这蝙蝠,飞来飞去这么久,连剑身都还没摸到。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一刹那,我的希望瞬间被摧毁瓦解,空洞的眼神后面是永远也无法明了的疑惑。
剑鞘陡然沉重了很多。
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杨逍用乾坤大挪移将剑不偏不倚地刺进剑鞘中。
杨逍,你——
让他走——
看着倚天剑复归我手,我没有回视他们的勇气,轻身点地,驾起白马,一口气就飞奔出好几十里。
到金陵后我才如释重负地轻轻松了口气,要知道为了早日和师妹见面,我连夜赶路,已跑死两匹马,不过还好,一切疲惫,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一切即将结束了,任何不愉快都将过去了。
我激动地将倚天剑郑重地交到方评的手里,这是我盼了多少日子才盼来的今天。现在我可以大胆幻想着与师妹成亲的热闹场面。
他握着倚天剑,脸色苍白,全无表情。
渐渐地,一滴水滴溅到了剑身上,然后第二滴,第三滴……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他告诉我湘娥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似乎停止了呼吸,可以非常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杂乱而又热烈的心跳。
我木讷地注视着他。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就在竹林等我,她……她说过会等我回来的。
他仍是一边摇头惋惜,一边抹泪。
夺过倚天剑,我飞也似地冲向河岸竹林,泪水打湿了我的双眼,我用模糊的视线寻找着师妹的身影。
一连三天,我走遍了曾经我们去过的所有地方,始终没有师妹的半点影子。难道,她真的死了啦!不可能,我们说好的。是的!我说过在梨花未掉尽的时候,我就带着倚天剑回来。
现在我回来了,为什么,你没有等我。
没有等我。
梨花夹杂着和风不停地扑面而来。我接过一片花瓣,轻轻一吻,就像轻吻她的额头。现在我还能感觉到我吻她时候的温度。
可惜再也回不来了,她已经死了。她死了。死了。
哈哈哈哈。
我抽出倚天剑,银光瞬间将花瓣劈成两片。我忽然觉得一切很可笑,我也很可笑。自以为抓住了命运,抓住了幸福,结果却被命运耍的体无完肤。
既然人已不在,还留你何用!
我闭上眼睛,奋力将倚天剑狠狠地抛出,湘娥,我把倚天剑带来了,现在我就让它来陪你。
过了很久,一直没有倚天剑掉落水中的声音。
忽然,一股久违的香气飘将过来,是师妹,这是师妹的香味,她没死。我不敢立即睁开眼睛,我怕这是一场梦,一睁开眼,梦就破了。
香味越来越浓,依旧没有一点声音。
我屏住呼吸,缓缓睁开眼,我发现一个道姑背影站在眼前,手里拿着倚天剑。
是她,是师妹,她的身影我永远也不会认错,她就站在我对面。她真的没死。
湘娥,你真的没死?你怎么……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好像在抽泣,但又强忍着。你这个负心薄幸的魔头,和杨逍一样,你们都是大魔头。忽然,她拔出倚天剑,崩溃似地飞身在我面前,舞动着我教她的招式。
那一刻,我看清了那张久违的梦牵魂萦的面孔,此时那张脸挂满了泪痕,她是湘娥,原来她真的没死。但她一直闭着眼睛,表情中有说不出的幽怨。
血和泪不停地从我脸上滴下,流过我唇间,落在沙滩上。味蕾一阵咸味,我感觉非常恶心,脑海瞬间被黑幕笼罩下来,眼前闪着几点星光,模糊了那张久违的面孔。夕阳下,一切都是那么的闪闪发亮。
她收回倚天剑,依旧背对着我,她说方湘娥已经不在人世,她的法号叫“灭绝”,专灭那些负心薄幸的魔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切又回到起初的风平浪静,沙滩上留下的一堆脚印证明她没有死,她来过这里。
我知道-是的,我知道湘娥肯定不是真的想伤我,只不过她不知道倚天剑的剑气也可以伤人。
然后,她终究还是伤了我,想不通她竟然举剑伤我。
一个潮水打来,就在我倒下的刹那,浪头打碎了我所有的思想,淹没了一切。
他说他叫范遥
多年之后,我遇见一位自称“金花婆婆”的人,她说她认得这把倚天剑,那是她曾经成亲的嫁妆。只不过新婚当晚,新郎悔婚了,因为他只喜欢他的师妹,一个名叫方湘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