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散文 > 游记异闻 > 未老莫还乡

未老莫还乡

作者:黄尘刀客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3-11-30   阅读:

  
1

一缕五代残唐,用伤心的颜色,描绘着人的浪漫和愁苦,让他们在黯然神伤之中永远流浪,一路飘泊一路歌唱,留下这千古动人的词章。“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旖旎温润的风光让我忘却了中原的烽火和长久不息的灾难般的动荡,但我知道你不是在单纯的作别一位美丽的姑娘,你是在飘泊之中幻想一个可以安顿的家乡。一声长叹“洛阳才子他乡老”,恍然发现郁结的心事已在精美绝伦的文字中摇曳成花。是动荡和黑暗让你的才情绚丽如花,但我们永远也不会去感念战争和灾难,因为天灾人祸没有给生养我们的这片土地任何滋养。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摇曳多姿得如一朵伤花,但流浪的心却更加坚强,追问吧,为什么未老莫还乡。

京兆杜陵,我知道那是韦庄的家,而我的家在哪里,一声自问,别样神伤。离开你太久太远了,描摹不出你的模样。东长白西向海,像圈圈涟漪模糊荡漾开的一丝微笑,看不清,听不真,却能感受到你的慈爱。而你向海,却早用一望无际的碧绿苇荡,一天茵蕴浩淼的澄蓝水气让年少的我领略了一种日后永远铭记的色彩,有如梦幻。

喜欢向海,无需理由。从我家向西走不了几十里就能到向海村,石头喜欢到向海钓鱼。只是他的工具太原始了,垂着自治的钓杆,看起来像个不太高明的水鸟。而这微波荡漾的水面上却飞翔着那么多水鸟,它们都是高明的渔夫。片片白羽飘旋在天际,银色的风一样掠过波光鳞鳞的水面,那水面下游动着的青色的鱼群就是一场真正的盛宴。不知名的美丽水鸟已衔着小鱼回巢育雏,投进一丛碧绿的芦苇,让苇丛有了轻微的荡漾;一无所获的石头还静静的垂着杆,盛夏的阳光,让他黑色的短发有了色彩丰富的闪烁。

水泽无边无际,太远的地方我不敢去,我只能站在石头身旁张望,高高的芦苇扰乱着我的视线,阿斯楞远远的放牧着的马群,在绿叶迷离中定格如画。石头的收获往往不怎么样,但那天他却钓到了一条银白色的大鱼,回想起当年那两个有失水准的渔夫在北方透明的空气、透明的金色阳光中傻笑的模样,我的心里就有一丝温暖。向海,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一个叫阿斯楞的小伙子,在你水雾迷离的草地上牧马,不知道还有没有一个叫石头或小三的男孩在你的水泽边垂着自制的钓竿。

除了石头,我还有一个朋友叫苏日娜,我喜欢去她家,他的父亲是猎人,一样的黑泥小屋,他家的炕上却铺着一块色彩近似于秋草的硕大的狼皮。猎人大叔给了我一把黄灿灿的圆溜溜的水果,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这是海棠。被向海的水气笼罩滋润的东面向阳的草坡上,盛开着美丽的海棠花,没有一个姑娘不喜欢那个地方。而此刻的苏日娜扎着大红的头巾站在门口的樱桃树旁,红润的笑脸就像一朵海棠花。

后来苏日娜嫁给了阿斯楞。

我看见了他们一起去庙里许愿,香火鼎盛的庙宇外,碧叶参天的黄榆树不知在这里守望了多少年,远方是什么样子你有没有看倦。

而我就这样勿勿的走了,甚至没有来得及再看你一眼。

苏日娜和阿斯楞应该生活的很幸福吧。

在那有着淡青色迷雾的一带浅水边。

2

韦庄说“金翡翠,为我南飞传我意。罨画桥边春水,几年花下醉。”向海旁的家乡,真的就这样离我远去了,茫茫千里,并没有一只青鸟传信,回首长叹“别后只知相愧,泪珠难远寄”,长叹之间我也蓦然将老。

我带着十分复杂的情绪踏上了故乡的土地,回家的心情比远行还不安。而我却没有找到牧马人那有水的营盘,没有找到阿斯楞;只是狂风骤然而起,透过一片苍茫沙尘,一样的辽远无际,向海苍凉的让人心痛。枯草和尘土飘旋袭天,就像一棵无形的玉柱有了狂狷的姿态。一阵狂风,密密沙粒重重的砸在玻璃上,声声闷响,令人心惊。浮光掠影的张望不能展示你长久以来的所经历的深重灾难,但我却早已明白你终有今天的一切原因无非是天灾与人祸。

所有的问题还来不及有答案,我却非常不恰当的尽乎荒谬的想起了这样一首

“我用残损的手掌,

摸索这广大的土地:

这一角已变成灰烬,

那一角只是血和泥

这片片湖该是我的家乡,

(春天,堤上繁花如锦障,

嫩柳枝折断有奇异的芬芳。)

……”①

迷惘让我加倍神伤,我不能相信任何一个感觉迟钝的手掌,碰触到的这一角是黄沙茫茫,那一角是衰草枯杨,每一次印证都让我悲伤,天灾的蹂躏比侵略更为深重,而不断人祸和与之同行的麻木与冷漠让我的心比那狱中苦吟的人还凄怆。面对向海任何愧疚的语言都苍白虚伪。做为故乡,你以10万公顷无私心胸将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滋养,而滋养的结果却是程度不同意义相似的种种背叛。而我正是一个离你远走的逆子,天边有一缕淡淡的绛红,黄沙在沙丘上蜿蜒游走,几棵干枯的榆树,摇曳着孤苦伶仃……

反思在这块苦难的土地上,就像一个叛逆的浪子回想已逝的母亲。关于种种天灾,在塞外那幅原辽阔的漫长国境线上,作为边防地带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地域辽远,人烟稀少,气候寒冷,长年干旱。就像元代诗人周昂那深刻的感概与描画一样。“屋边向外何所有,唯见白沙垒垒堆山丘。车行沙中如倒拽,风惊沙流失前辙。马蹄半跛牛领穿,三步停鞭五步歇。鸡声人语无四邻,晚风萧萧愁杀人。”②东北一代历来风沙肆虐,地广人稀、民生多艰,而严重的干旱缺水一直困扰着这片土地。接连不断的关于旱情的报道让我的心情十分深重,秋旱、暖冬和春旱,水库畜水不足,旱田缺墒,水田缺水,江河断流,地下水位大幅度下降,泽国向海正处在这异常干旱的白城西北。面对着这干枯的土地,我渴望凝视你深棕色的双眸,苏日娜,你枯涩的双眸和我一样欲哭无泪。

苏日娜已是儿女成行,她已习惯了出门时带上铁锹清理门前堆积的黄沙,甚至习惯了购卖牧草来喂羊。那可爱如海棠的容颜也已习惯了风沙的刻化,和所有牧人一样她的脸上有一种着沧桑和霍达。孩子们不记得向海的美丽,因为那时他们还都太幼小,还记不住那么多美丽的飞鸟,隐约记得的大概只有一个个明珠般的水泡渐渐干涸。他们花瓣般的小嘴里吐出的是带着蒙语发音习惯的北方口语,正是我遗失已久的乡音,清脆如铃。点滴如雨涓滴成河,让我在悲怆中有了一丝安慰,记忆中又浮现了那捧甜美明黄的海棠。爱怜得抚摸一下他们挂着灰尘皴得像个小土豆儿似的小脸;那明亮的眼睛、圆柔的小脸多么可爱,我渴望他们的生命像海棠花儿一样绽放。但当一首熟悉的歌调在我心中蓦然唱响,我才知道这个想法有多荒唐,那首歌唱道“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优美舒缓的民歌第一次在我心中演绎得如此凄凉。全村人都在种树,但不知这细弱的树苗几时才能撑起一片昨日的荫凉。

湿地中还有一些水鸟,甚至还有天鹅。但大鸨却真的绝迹了。从2003年起,丹顶鹤也不在野外筑巢产卵了。这让我想起了东北虎的分布范围及数量发生的惊人变化。不敢想像它们当年啸聚山林的模样,但目前却真的不剩几只了。不管是丹顶鹤还是东北虎它们都需要一个全面和谐的生态环境,需要大片的森林、草原和湿地。反之等待他们的就只能是种群的灭绝,等待我们的只能是文明的没落。

而我多需要一个可以安顿心灵的家乡。

向海,我回来了。只是此时石头早已南下,无意北归。只是熟悉的寺庙已破败不堪,色彩暗淡。黄沙无际,只有干枯的老树姿态傲岸。你用利剑般的枝干指问长空,永久不散的是你的灵魂,漫长的沧桑铸就的不凡。天色将暮,灰黄的天色向深蓝过渡,而棕红云霞又一次澎湃燃烧。看着这一天故乡的云锦,我想石头的作法是对的,“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面对着眼前茫茫的黄沙,你能不黯然神伤,能不慌乱无措吗?黄沙在北风中游走飘扬,几痕枯黄的劲草,萧瑟歌唱……
123
  审核编辑:编辑   

上一篇: 《 返回列表

下一篇: 《 梦里不知身是客

【编者按】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