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像喂猪一样把饭食放在窗口上就马上离开了，赵小姐白了她一眼。
　　把饭拿进来之后，赵小姐先不急着吃饭，而是把信打开。李学文清秀的字迹又映入了她的眼帘。原来春儿那个小丫头被赶出去之后就一直哭哭啼啼，要李学文她们想办法救她。经过缜密的考虑，他们定下了这条“偷梁换柱”计。
　　第二天一大早，赵小姐就梳妆打扮好，叫来李妈说：“要我嫁出去可以，但是你必须把春儿找回来陪我出嫁。”李妈见她终于答应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告诉了赵老爷。
　　赵老爷自然很是高兴，他让人把春儿找了回来。
　　当天下午，春儿回来了。那天晚上，她们睡在一起，彻夜无眠。第二天早上她们起床后，李妈来收拾床铺，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
　　外边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李妈忙来忙去给赵小姐送这个送那个，还不忘时不时把一些小的首饰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春儿把赵小姐的东西全部打包起来，其中有一些她自己偷偷藏下的珠宝。她送给了春儿一些，可是春儿死活不要。她一再坚持，春儿拿了其中几件首饰。
　　赵小姐坐在镜子前，春儿慢慢给她梳着头发，然后轻轻给她戴上镶嵌有珍珠的头冠。
　　“小姐，你真美。”春儿一反往日的嘻嘻哈哈，此刻的她，显得成熟、稳重。
　　“春儿……”赵小姐眼里噙着泪水，她一阵哽咽，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小姐，没事的，我会乖的。你放心吧。”春儿不自然地笑笑。
　　“春儿，你可以叫我一声“姐”吗？”赵小姐低声问。
　　“那怎么可以？春儿是下人，能服侍小姐就已经很满足了，怎么还敢……”春儿显然很吃惊，手里握着的发饰都掉在了地上，她赶快弯下腰捡起来。
　　“不”赵小姐打断春儿的话说：“我想听。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叫我小姐，今天我要让你叫我一次“姐”。”
　　春儿的嘴好像被胶粘住了一样，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叫我一声啊！”赵小姐的声音愈发恳切了。
　　“姐……姐……”春儿终于叫了一声，却叫地有气无力。
　　“大点声，我要听得清清楚楚，然后记住这个声音——永远记住。”赵小姐近乎哀求了。
　　春儿咬着嘴唇，脸上出现复杂的表情，拳头攥地紧紧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大声叫了声“姐”。随之而来的，是止不住的泪水。
　　“唉……”赵小姐轻轻答应着，脸上游过一丝微笑。
　　“快点，好了没有小姐，那边来人催了。”李妈那震破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就快了，催死人啊？”春儿不耐烦地冲着李妈吼道。
　　李妈自讨没趣，就自顾自走了。
　　春儿和赵小姐两人不停地哭，镜子里出现了两个泪人儿……
　　（五）
　　“别哭了，别哭了，这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我们笑一笑。”赵小姐擦干了眼泪，转过身看着春儿勉强地笑笑。
　　“就是，姐姐，你看你妆都花了。”春儿低下头不再看她，只是由哭泣变成了啜泣。
　　“好啦，笑一笑。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有一次一起去河边玩，我坐在岸上洗脚，有一个螃蟹夹伤了我的脚，我当时疼得大叫，你不顾危险跳进去，把螃蟹一下子扔出了好远，那时你可真勇敢呢……”赵小姐说着说着，春儿逐渐恢复了往常的笑容，她们会心地笑起来，陶醉在过去美好的回忆中，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李妈一次又一次来催，春儿就一次又一次地把她骂回去。就这样，她们在这段时间里聊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
　　“好了没有，人家等着呢。”赵老太爷像铜鈡般的声音有一次在院子里响起，她们不再说话，春儿只是应了一句“就好”，然后就帮赵小姐盖好盖头。
　　出门的时候，李妈要来扶，春儿一把推开了她，扶着赵小姐走了。李妈脸上出现不悦的表情，骂了一句：“你这个小杂种。”春儿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盯了李妈一眼，李妈没趣地走了。
　　赵老太爷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跟着送赵小姐到了院门。
　　赵家大院门口人声鼎沸，新娘子出来的一刹那，人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张望，不断地指指点点，好像是在评论国家大事。
　　小孩子拿着小食品和小玩意儿，围着新娘子打闹嬉戏。春儿趁着这个当儿，把赵小姐的包袱交给了一个戴着大大的斗笠的人。
　　新娘子上轿了，李妈拿着陪嫁物品跟在后头，春儿跟在轿子旁边，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向张家出发，小孩子们追着轿子跑，他们的家长一边追他们一边骂，其他人把脖子伸地像鹅一样，一边看一边跟着迎亲的队伍走。
　　人群缓缓移动到了一个巷子的拐角处，突然一大群学生一起涌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传单，一边随便发传单，一边疯狂地挤进来，呼喊着“反对包办婚姻”，“我们要民主婚姻”等口号，巷子里被围地水泄不通。
　　“你们快滚开，你们这些疯子，快滚开，要不我打死你们。”张家来接亲的人骂骂咧咧，与学生推推搡搡起来，大有要打架的样子。
　　轿夫和跟随的人都去阻止那些学生了，春儿一个侧身闪进轿子里，不大一会儿轿子里便出来了一个人，她低着头挤出人群，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一声清脆的鸟叫声响起，学生们纷纷散去。很快前来的学生都走完了，只剩下一地的传单。
　　张家的人忿忿不乐，义愤填膺，好像自己受了很大的委屈。主事的人喊了一嗓子，他们又开始吹吹打打继续走。
　　李妈因不见了春儿，大骂着叫了好几声，可是如石沉大海。她骂了一句“不识好歹的小东西”，嘴撅地老高。
　　李妈找不到春儿，无可奈何，只能跟着队伍继续走。
　　几天后，东窗事发。赵老太爷一病不起，不久就一命呜呼了。春儿听说在张家受了虐待，找机会逃了出去，不知所踪。赵小姐呢？去哪儿了，谁也不知道。那年冬天，小城里下了很大的雪，小城里的人都说这雪几十年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