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他们是疯子，你也跟着他们当疯子啊？赶紧回去吧，能过几日是几日。唉，这世道……”
　　“那赵小姐……”
　　“滚，李妈，送客。”赵老太爷起身拄着拐杖慢慢走了。
　　李学文吃了个闭门羮，悻悻而去。
　　“春儿，你快给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赵小姐趴在窗口处，拿着书，脸向外不停张望着。
　　“还是不行小姐。那李公子好话都快说尽了可老爷还是不同意。”春儿无奈地摇摇头。
　　赵小姐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嘟着嘴，眉毛都皱成一团了。她有气无力地靠在窗口，春儿怎么叫她也不答应一声。
　　春儿刚走，赵老太爷就来了。他打开房门，像一个木偶一样站在那儿，一脸阴沉。他让李妈在她的房里翻着什么，她想阻止但被赵老太爷厉声喝住了。她把那本拿在手里的书偷偷藏在自己身上，坐在床上，手指不停地在打着转，心里七上八下。
　　不一会儿，李妈就把那些信都翻出来了。赵老太爷一封一封地看，等到看完，他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铁青色。
　　赵老太爷让李妈把春儿叫进来，问是不是她替小姐传信。春儿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在赵老太爷的威逼利诱下，没多久她就说出来了。
　　赵老太爷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他冲着赵小姐吼道：“你这个小畜生，平时就不听话，让你学刺绣你不学，三从四德也不好好学，真是枉费了我对你的一片苦心。过几日我找户人家把你嫁出去，看你还听不听话。”
　　这句话犹如一声晴天霹雳，赵小姐感到一种彻骨的凉气，她有点晕眩，随机清醒过来，死死地抱住赵老太爷，哭地死去活来。但是赵老太爷决心已定，任凭她怎么哀求也无济于事。他让李妈拉开赵小姐然后自顾自走了。
　　赵小姐感到绝望，她痛不欲生，哭地昏天黑地……
　　（三）
　　宅子里还和往常一样，只是赵小姐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这几天春儿想尽各种办法逗她开心，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小姐六神无主，茶饭不四，整天只是坐着哭泣。春儿这个小丫头这次倒是聪明了一点，她偷偷跑出去把这件事告诉了李学文他们。
　　晚上，赵小姐写信告诉了李学文自己的处境和想法，可是春儿那个小丫头太不小心了，她进门的时候被赵老太爷看见了她手里拿的信。赵老太爷一声喝住她，她畏畏缩缩地把信藏在背后，低着头，脚步不断地向偏房移动。
　　赵老太爷一把把信夺过来，看完后他暴跳如雷，当即把春儿赶走了。随即，赵老太爷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当下想出来一个主意。
　　李妈把信交给了赵小姐，赵小姐问她春儿去哪儿了，但是李妈转身就走了，并不答话。
　　赵小姐拆开信，看完后的那一瞬间她彻底崩溃了——李学文竟然说要与她不再来往。她伤心欲绝，连饭也吃不下去，只是埋头哭泣。
　　这天，天下着雨，房檐上一滴一滴向下滴着水，在地上溅起水花。赵小姐这几天整日以泪洗面，整个人明显憔悴了许多，头发也乱了都无心整理。她无力地靠在那个送饭的小窗口，看着雨一滴滴落下。手里拿着的依然是那些书——这是她在绝望时候的唯一精神支柱。
　　李妈撑着伞，手里拿着五彩的衣服，赵老太爷一脸庄重，郑重其事地从门口走进来。赵小姐真是“分开两扇顶门骨，一盆凉水浇下来”。她知道，赵老太爷要把她嫁出去了。
　　门打开了，李妈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赵老太爷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李妈则皮笑肉不笑地把嫁衣放在她面前。那个红，红地耀眼，红地发亮，红地纯粹，红地浓郁，红地叫人恶心。
　　“小姐，快试试吧！你要嫁给城西开银铺张老爷的儿子，他刚刚二十出头，人长得也不错，和你很般配，又肯花钱。小姐呦，你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嫁的这么好，我可是真羡慕呢！”
　　“爷爷，我不想嫁。”不争气的眼泪又沿着她的眼角流下来，大颗大颗滚落在地上。李妈让她试穿了好几次可她死活不愿意，还生气地把那些东西都扔在了地上。
　　赵老太爷脸又沉下来，冷冷地说：“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日子我自己定好了，就在三天之后，你好好想想吧。李妈，你给我看好她，这几天里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拿你是问。”赵老太爷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李妈机械化地“是”了一声，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然后不断地劝说赵小姐。
　　赵小姐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听这些？她脑子里充满了愤恨和不满，想的，只是如何逃出这个让她窒息的家。
　　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怎么办呢？赵小姐想到了自杀。可是房里一切可能对人造成伤害的东西都给李妈收拾走了，而且李妈又看得这么紧，自杀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求李妈放了她呢？李妈是一个顽固的人，况且她也不是没求过她，每一次她求李妈的时候，李妈总是那一句“老爷吩咐过了，让你好好待着，哪里也不许去。”每次都是同样的话，而且平常李妈话又不多，总是板着脸，活像一个行尸走肉，让人连问她的心情都没有。
　　她想把那些书都扔了。可是每次都会想到书上所描绘的诸如“在世界的另一头还有一个世界，那里人人平等，人们可以自由恋爱，不会受到任何约束……”这些话时她就很矛盾。她想反抗，可是有心无力；她不反抗呢？可心里总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驱使着她这么做。所以尽管几次三番想扔了那些书，最后还是在“可能有希望”的这个信念的支撑下忍住了。她会把那些书一页一页地读，一字一字地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好。
　　第二天，和昨天一样下起了大雨，她靠在那个小窗口处，望着外边的世界——她已经好久没有走出这个屋子了。可是在这么一点点小窗里，能看见什么呢？除了不远处灰色的斑驳的高高的墙，什么也看不见。
　　家里人忙来忙去，她知道，他们在准备自己的婚事。她从小没爹没娘，听李妈说她娘生她难产。她爹呢？她从来没有见过，只是有一张他的照片。她一直留着，随身携带。赵老太爷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爹去哪儿了，不管她如何哀求赵老太爷就是死活不说。
　　赵小姐又拿出她爹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很好大英俊。赵小姐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悲戚，眼泪大颗大颗落在照片上，照片里的人影渐渐模糊。
　　（四）
　　这天下午，她正靠在窗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梦见自己掉进了一张巨大的网中，周围有好多蜘蛛，眼睛里发出幽绿的光，正一步步向她爬过来。她哭，尖叫，可是一点用也没有。那些怪物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地向她逼近……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小姐，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廊下传来，赵小姐打一个冷战，突然从梦中惊醒。她感觉自己心跳加速，摸摸自己的额头，全是冷汗。
　　她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低声呼喊着：“春儿，是你吗？”
　　“是我，小姐。”春儿的小脑袋突然冒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她兴奋地伸出手去摸春儿的脸，随后眼泪就又下来了。
　　“小姐你看，这是李公子和李小姐让我给你的信。”春儿的脸红红的，难为情地说：“那天我把信拿进来的时候被老爷看到了，他把我赶了出去，还好李公子收留了我。最近几天我一直在找机会进来，终于在西墙根下发现了一个洞，然后我就溜了进来，没人发现我。”春儿说地很快，脸上出现了一种得意的表情。
　　赵小姐看看她，身上满是泥土，头发上还有几根草。她伸手把草捡了下来，又开始哭起来。
　　春儿一边安慰她，一边笑笑，为难的表情一扫而空。
　　“吱——”一阵开门声响起，春儿说了句“我先走了小姐”然后一闪就消失在赵小姐的视线中。
　　“春儿”，赵小姐想叫住她，可是春儿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