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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七天

作者:傻丫头逐梦    授权级别:C    编辑推荐    2015-01-09   阅读:

   一
兰妮带着儿子从千里之外的老家回到城里,刚住了一晚,母亲就打来电话说父亲病危,让她马上返回。
为了不耽误儿子的上学,兰妮只好忍痛将八岁的儿子寄托在儿子的班主任孟老师家里 。兰妮的丈夫工作特殊,一时找不到能接替他的司机,兰妮决定自己先走,让丈夫随时听候自己的调遣。
兰妮的父亲八十三岁了,三十五岁的兰妮是父亲的老来女,也是长女,她身下还有一个比她小四岁的妹妹。兰妮的身上还有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是母亲在三十四岁嫁给父亲时带过来的。兰妮的父亲和母亲是后到一起组成的再婚家庭。兰妮母亲的前夫是六十年代县邮电所的所长,在雷雨天的夜里,在单位执机发报时,被雷击而死,当时兰妮的母亲年仅三十一岁,三个姐姐分别五岁、八岁、十一岁。那个年代什么都凭票供应,粮食紧缺,兰妮的母亲领着三个姐姐艰难的过了三年,后经好心人搭桥,嫁给了大她十四岁的兰妮父亲。当时兰妮父亲的爱妻去世两年了,膝下并无子女。说起兰妮的父亲和他的前妻还有一段传奇。兰妮的父亲十八岁从河北保定跑到东北,挖过参,采过金,放过排,就像当年闯关东时的很多人一样,凭着自己的勇气和强悍,在东北的深山老林扎了根。而且兰妮父亲在那些闯关东的人中是很有影响和号召力的首领。有一年他领着一帮兄弟在黑龙江上放木排,乘着一棵棵粗壮的大兴安岭落叶松捆绑的原木筏,顺流而下,前往黑河。在黑河休养时,兰妮的父亲听当地一帮跑腿子的老哥们说,黑河“绣楼”来了一位性情刚烈的山东姑娘叫玉凤,因为不肯接客,寻死觅活的。兰妮的父亲听了动了狭义之心,为了帮助玉凤从良,兰妮的父亲倾尽所有的积蓄,才从老鸨的手中赎出了年轻貌美的玉凤。玉凤为了报恩,跟兰妮的父亲回到了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里,相依相伴了十几载,后因寒冬时哮喘病发作,医治无效离开了人世。
兰妮坐了十多个小时的车,在天黑时赶回了老家,当她推开屋门,看见母亲正坐在炉前熬粥,做饭。兰妮顾不得细听母亲的唠叨,她放下随身的包裹,脱了外衣,轻轻地走进了父亲的卧室。
才不过两天没见,兰妮的父亲又老了许多。他穿着一件棉马甲,腿上盖着个毛毯,靠在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半闭着眼睛,因为疾病和衰老,他瘦得已经是皮包着骨头,花白的头发,深塌下去的眼窝,高耸的颧骨,瘦削的脸颊,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让兰妮心疼地想哭。兰妮的父亲见有人进来了,慢慢睁开了变得有些浑浊的眼睛,当见到来者是兰妮时,他眼睛一亮,像是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但马上这一丝丝光亮就黯淡了下去,他用责备的口吻说:“刚走了两天怎么又回来了?别听你妈瞎叨叨,这么远的路,总往回折腾什么,你不在家,大鹏和孩子哪中啊!”兰妮用轻松的口吻说:“没事,反正大鹏白天也不在家吃饭,晚上回去他自己做一点就够了,孩子我送老师家了,比在我眼皮子底下还强呢,你就放心吧。”说着兰妮握着父亲的手,像哄孩子一样,柔声问:“爸,你想吃啥?我给你做。”事实上,兰妮心里明白,父亲什么也吃不进去了,全靠每天上午的输液维持。父亲得的是食道癌,已经晚期,喝水都很困难了。前天学校开学,兰妮回城送孩子走前,兰妮喂父亲喝一小碗米汤,父亲喝了不到一半就全喷出来了,当时兰妮心里就明白了,父亲余下的日子不多了。兰妮抚着父亲瘦骨嶙峋的手,眼泪忽然间就涌了上来,这还是那个高大威猛的父亲么?如果可以,她情愿用生命中的十年,不,二十年,去换父亲余下的岁月。兰妮记得自己童年时父亲在屋里为她荡秋千时的慈爱,记得父亲牵着她的手在乡间小路上漫步时的温馨,记得父亲给她扎小辫时,脸上绽放的笑容就像小辫上扎着的红绸子一样醒目,当然兰妮也记得自己远嫁时,父亲眼里的泪水。
兰妮扶着父亲躺下后,发现父亲的身体比头两天又轻了不少,他紧紧抓着被角,不时从嘴里挤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兰妮知道过了药劲,父亲又开始疼了。兰妮麻利地拿起一次性注射针管,抽出一支杜冷丁,掰去针剂上面的一截,迅速抽了半支,然后弯下身子,捏起父亲已经是皮包骨的臀部表皮,迅速扎了下去,她发觉自己的这一串动作,父亲已经没有感觉了,因为父亲在问她:“你怎么还在磨蹭,快点给我打,我快受不住了。”兰妮哭了。父亲拽着兰妮的一只手,用擅抖的声音说:“妮啊,你是爸的亲闺女,爸只能求你了,你就让我少遭点罪,给爸来一支安乐死吧!”
父亲的痛苦兰妮感同身受,她曾陪着父亲度过了十多个不眠之夜,那简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啊!她亲眼目睹了一向刚强的父亲,是如何从痛苦的煎熬中一次次死去活来的。为此她求过姐姐找来的老院长,在给父亲最后一次做了检查后,知道已经回天无力时,她请求给父亲打一只“安乐死”,让一生光明磊落的父亲走得安详些。老院长不肯,他说医院目前对“安乐死”有着诸多争议,他们也是爱莫能助。一直清醒异常的兰妮父亲也苦苦哀求,让老院长成全他,让他死得其所。老院长望着这个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刚强老人,眼圈红了,他冒着违规之嫌,破例扔下几盒杜冷丁,嘱咐兰妮,只要她的父亲疼了,就打上半支,他说她只能帮这么多了。自此,回到家中静养的父亲每每喊痛时,从没学过打针的兰妮,就开始了护士的生涯。每当她把父亲臀部的肉皮揪起老高,才能把针头扎进去的时候,她的泪水就会止不住滴滴答答落在父亲的身上。她一次次在暗夜里问自己,什么才叫人道主义?难道非得眼睁睁看着一个垂死的病人,经过痛苦的挣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饱受折磨的死去,才算人道么?
母亲在外面叫兰妮吃晚饭了,兰妮看了一眼渐渐进入昏睡状态的父亲,她走了出去。三个姐姐和妹妹已经来了,她们看着刚哭过的兰妮,都沉默着,屋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只有兰妮母亲在絮絮叨叨这两天父亲水米不进,有时糊涂有时清醒的事。她说,得预备兰妮父亲的后事了。三个姐姐认为自己是养女,对于养父的事,也不便做主张,觉得拿大主意得听兰妮的,因此都没有表态。兰妮心里清楚得很,也很心酸,父亲平时待几个姐姐如同己出,一碗水端得很平,怎么父亲有病了,这几个姐姐却变得客气起来了?说到底不就是怕担责任,怕多花钱么?兰妮伤心之余自知没有打理白事的经验,再说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陪父亲走过生命的最后时光,想凭自己的努力,为父亲做点什么。她让三个姐姐做主,尽管张罗准备,自己该拿多少钱一定拿就是了。
姐几个草草吃过晚饭,因为姐姐们和姐夫们第二天还要上班 ,妹妹家的门市因为在准备开张,忙的也是焦头烂额,兰妮就让她们都回去了。她知道母亲一向胆子小,就让母亲去了后屋早点休息。兰妮坐在父亲的身边,一会用棉球沾水给父亲洇洇嘴角,一会把父亲不断伸向空中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父亲在胡说,在喊着一些死人的名字,包括已经过世的奶奶、姑姑、还有关系好的一些邻居。父亲还不时的吧嗒嘴,一副吃得很香的样子。兰妮知道这也许是父亲梦中的幻觉,也许是人将死亡时真的在赶往某个地方赴宴?兰妮什么也不怕,因为曾有个自称能过阴的大仙说兰妮身上有一股气,有神仙护佑,就是他也不敢惹她,兰妮当然不会相信这个大仙的胡咧咧,她想,如果她身上有一股气能让人生畏的话,那一定是上帝赐给她的一股正气,人心正,气才正!况且兰妮十几岁上因为给邻居的老太太们读圣经,就信仰了基督,她相信神成就的一切美好的事。兰妮想凭自己的爱心、孝心和神的力量,把父亲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想给自己创造一个奇迹。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一有空闲,她就跪在父亲的旁边,不停地祷告,不知道疲倦,不知道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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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推荐:欧阳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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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听说父亲病危,兰妮马不停蹄重新赶回老家侍奉病床上的父亲,并用倒叙手法交待父母一家的特殊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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