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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三奶奶

作者:花满楼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11-07   阅读:

  
  见对方猜穿自己身份,漫山红颇感惭愧,心里迅速盘算开:这女人是谁?江湖道上成名的女胡子不多,刚刚有人叫她“二当家的”……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漫山红脑海,她不由得打个激灵,难道她是——
  想到此际,漫山红再也坐不住,起身要给贵妇人施大礼。贵妇人见对方也知道了自己身份,咯咯笑着搀住漫山红,说:“妹子,你这样就外道啦。姐姐老早就想结识你这个妹子,就是姐的事太多,一直没倒出功夫。今个儿有缘相见,咱俩结成干姐妹咋样?”
  贵妇不是别人,正是民国时期东北最著名的女胡子——双枪驼龙!
  能与双枪驼龙结义金兰是漫山红想都没敢想过的事,当下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江湖中人没有那么多规矩,二人手挽手来到院中,对着月亮磕三个头就算结拜,从此便以姐妹相称。双枪驼龙比漫山红大一岁,那年她23,漫山红22。
  漫山红跟双枪驼龙在奉天盘桓数日,姐妹俩亲热得好似一个人,总有唠不完的嗑。但漫山红知道双枪驼龙来奉天肯定有大事要办,不能因自己耽搁,于是便要告辞。临别时,双枪驼龙送给她几块金条,让她回家孝敬老人。
  双枪驼龙拉着漫山红的手,迟迟不肯放开,眼含泪水叮嘱漫山红,“妹子,听姐一句劝,江湖道不是咱女人混的。姐跟你不一样,姐是苦命人,16岁就被卖到妓院,是大当家替俺赎身。俺这条命都是大当家给的,就算明知道是死,俺也得咬着牙走下去。你这次回到家里就别出来闯啦,找个老实人家,生娃,好好过日子。”
  漫山红也止不住啜泣起来,这是她记忆中第一次流泪。漫山红哽咽着点头应允:“姐,俺听你的,往后好好过日子……”
  双枪驼龙的话漫山红还真就记在心底,回家以后,将枪和鞭一锁,安心过日子了。常老爷为拴住女儿心性四处托媒人给她找婆家。一来是漫山红心气高,寻常人家她根本不放在眼里,二来是附近的人家都知道她当过胡子谁也不敢娶,所以,漫山红的婚事一直拖拉着,没个头绪。直到一年以后,有个从关里逃难过来叫王义的小伙子投到常家门下当长工,也不知什么原因俩人就瞧对了眼儿。常老爷急忙张罗着给他们操办了婚事。
  婚后,小两口你恩我爱,日子过得相当甜美。没过多久,漫山红就怀孕了,王义更是拿媳妇当成宝儿,捧在手里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成了家,怀了孩子,漫山红的心也就更加收敛,一心朴实的过日子。常家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一转眼,漫山红怀孕五个多月,肚子鼓得像扣个小盆。常老爷别提多高兴,天天盼着抱外孙子,每天早上都过去看看小两口,看他们缺啥少啥不。
  这天,常老爷照例去看望女儿、女婿。太阳都升起老高,女儿、女婿的窗户上还挂着厚厚的帘子。咋还不起来?常老爷略感不悦,站在门口用力咳嗽两声,里面一点反映都没有。常老爷心中疑惑,推了推门,竟然开了。他走进屋子,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就是不见人影。
  根本没听说小两口要出门啊,常老爷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急忙打开炕琴(放在炕上的柜)——漫山红藏枪和九节钢鞭的包裹不见了。要出大事!这下常老爷可急坏了,一边叨咕一边往外走,大声呼喊着,把家里人都派出去寻找女儿、女婿。这小两口是成心要瞒着他们出走,上哪找去啊?
  原来,双抢驼龙的队伍被官军打散,双抢驼龙只身躲到长春“春香阁”妓院避难,以图东山再起,没想到走漏风声被官军抓去,要在1月19日那天枪决。这两年,双枪驼龙的名声在白山黑水之间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打着要为大当家报仇雪恨的旗号,带领上千人队伍转战于黑龙江、吉林一带,杀富济贫,闹得天翻地覆。《戊戌变法以来有关大事记》载:其“率两千人在五常、榆树、双城等地”足见其势力庞大,影响深远。因此,双枪驼龙要被枪毙的消息一经传出,就像风一般席卷白山黑水。
  漫山红听到这消息后,顿时泪如泉涌,往日姐妹相处的种种情形历历在目。当年,双枪驼龙对自己有赠金和劝诫之恩,如今,驼龙落难,自己岂能袖手旁观。漫山红不顾身怀六甲,从炕琴中取出双枪和九节钢鞭就要去长春劫刑场。王义虽然不懂什么江湖中事,但也是个有韬略的汉子,听漫山红诉说完前因后果,极力劝说。最后,漫山红擦干泪水,无奈地拍着日渐鼓起的肚子叹道:“算啦,俺也知道姐姐是一定不希望俺拖着大肚子去劫刑场的,而且,姐姐对这个结果也是早有预见,但她毕竟对俺有恩,无论如何俺都要送她最后一程。”她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把枪和九节钢鞭贴身藏好。王义也知道自己无法再劝,只好说:“看在老人和孩子份上,你能这样想最好。我陪你一块去送姐姐最后一程。”
  就这样,为避免惊动家人,小两口连夜赶奔长春。到长春已是18日晚上的事了。整个长春城几乎人人都在谈论双枪驼龙的事,有些事迹被人们添油加醋一番描述简直神乎其神,而有些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硬按到驼龙身上。
  听到这些不着边际的传言,漫山红又徒添许多伤感,躲进一家小客栈,把门一关上,泪水刷刷地流下来,王义急忙好生解劝。漫山红几乎整夜没合眼,一会儿摸摸肚子,一会儿掂量掂量匣子枪。在天将亮时,她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招呼王义收拾东西出门,提前去双枪驼龙赴刑场的必由之路等候。
  双枪驼龙虽然对付大户的手段极其残忍,但在老百姓眼中还算是个好人。在重兵押运之下,刑车所到之处,沿途商家仍纷纷送吃送穿戴。漫山红和王义裹挟在人流中跟着刑车向前走。只见刑车上的双枪驼龙身穿紫底白花斗篷,头戴黑色绒帽,依然是那么时髦漂亮,光彩照人,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姐姐——”漫山红哭喊一声,分开人流拦住刑车。士兵们刚要上前拖走,一看她挺着大肚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光呼喝也不上前。趁这功夫,姐妹俩做了短暂诀别。
  看到漫山红,双枪驼龙大吃一惊,当看到她挺着的大肚子时,不由得笑了,语调柔和地说:“妹子,别为姐伤心,好好过日子。可惜啊,姐是不能看着大外甥出生啦,否则,姐姐一定给他包最大的红包,将来给他讨最漂亮的媳妇。”
  听双枪驼龙这么一说,漫山红泪如雨下,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义偷偷塞给士兵两块大洋也挤进来,将一瓶酒塞到漫山红手中,说:“跟姐喝一口吧,要不该喝不着了。”
  “有酒,好哇,傻妹子,快给姐喝一口!”双枪驼龙豪爽地说。漫山红爬上刑车,给双枪驼龙喂了一大口酒。由于耽搁时间有点长,几个士兵冲过来生拉硬拽把漫山红和王义赶回人群。
  刑车继续向前行进。双枪驼龙竭尽全力扭回头,高喊:“妹子,别为姐伤心,听姐的话好好过日子!哈哈哈哈……”
  漫山红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王义则忠实地守护在她身旁。人流并没有因为二人停滞下来,继续随着刑车缓缓向前流动,仿佛双枪驼龙不是去赴死,而是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每位追随者都能分到一块香甜无比的蛋糕。
  随着双枪驼龙的逝去,漫山红的江湖心彻底死了,就连江湖人也渐渐忘了漫山红的名字,仿佛她从来未曾在白山黑水之间出现过一样。但三丫头却得以浴火重生,从此以后,三丫头,三姑娘,三姑姑,常三奶奶的称呼依次叫开,而且越叫越响亮,越叫越亲切。
  常三奶奶和老伴儿一共生了八个儿子、四个女儿。后来,他们儿子和女儿也有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如今,每一支都人丁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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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推荐: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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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将常三奶奶如何学艺,如何吓退胡子,如何混迹江湖结交双枪驼龙等等详细的描写了一边。其间不见她如何的劫富济贫,却处处看见重情重义的真性情。自古江湖多豪杰,英雄变成寻常人,这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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