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我没提醒你

作者:南岸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4-01-09   阅读:

    一

  “施主面色暗黄,准头如泥滞水,必是疾病缠身;嘴角略往奴仆宫处斜吊,命中带有哭星。”

  “啥?”阿柄瞪大眼睛盯着相面的大师。

  “施主耳软无根,已有丧父之相啊。”

  “呵!大师,你还真神了!”

  “施主——!”

  “大师有话尽管直说。”阿柄见相面大师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有些不安地催促着说。

  “嗯。施主,你的印堂晦暗,二目游离不定,眉心处有股很重的阴气正在汇积,如果贫道没说错的话,施主本月定是动过自家祖坟?”

  “是啊!大师,就在这月初四,我把娃他爷的坟挪了个地!”

  “不太妙啊,施主,你挪的时间、地点可能正好犯到太岁,扰了亡灵。虽然你现在已经择地安葬,但亡灵却落不得新冢,成了四处漂零的孤魂野鬼。”

  “这……?”

  “呃,亡魂有股怨气沉积于心,若不能帮他疏导开,怕你最近会有血光之灾,且厄运会扰你一辈子不得安生。”

  “大师!这——这咋整哩?”

  “办法到不是没有!”

  “劳烦大师给指条道儿吧!”

  “你在阴历七月十二的子时,把坟迁回原地,带上香、蜡、纸钱,和几件用五彩纸裁剪的寿衣,记得在寿衣上写明亡人的姓名和他的生辰八字。尸骨重新入土后,你在坟头点燃香、蜡,烧了寿衣与纸钱,这样亡灵就可归位。你也能安享太平。切记,要在阴历十二那天搬迁,才会无后患!如若不然……”

  “可是——大师——!”

  相面大师眼睛似闭非闭地抚弄着下巴上那撮打着卷的三羊胡说:“若是错过这时辰,轻则:病痛缠身;重则:你家会灾难重重,永无安宁之日!”

  阿柄忧心忡忡回到家,见内人在屋外的承包地里刨土豆,便有气无力地喊到:“大满,你回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大满扭过头来斜眼问到:“啥事哩!没见俺正忙着事儿?有事过会再说吧,栏里的猪还饿着等俺刨回去喂哩!”

  “叫你回你就回,猪算个球!”

  大满见阿柄发了火,扬起手臂擦了把额上的汗小声嘟哝着:“真是一头怪驴,病怏怏的火气还这么大!”她看了一眼刨出来零散一地的土豆,便有些不情愿地嘀咕着回家去了。

  二

  家只隔承包地两段田埂远,大满三步两步就跨了回去。阿柄瞄了一眼急匆匆赶回来的大满,继续耷拉着头,然后心事重重地蹲在檐坎上啪达啪达吸着汗烟。

  “他爸,这么急叫我回来,有啥事哩?”大满嗔怪地问到。

  阿柄站起身子揿灭了烟,然后跷起自己的左脚把烟斗在鞋底敲了几下,白色的烟灰夹着没来得急烧完的烟草粉末从烟斗里洒了出来。他咳了两声嗽,啐出一口泛黄的浓痰在院坝里,然后缓缓说到:

  “今天我在场口上遇到一个相面的人,说的有板儿有眼的,好多人都找他相面,我也去相了个。”阿柄边说边用一根硬节的细草捅着粘贴在烟斗里的碎烟沫子。

  “你不是去抓药了吗?咋又去相面了?”

  大满一边问一边解下围腰帕不紧不慢地拍打着粘在裤腿上的黄泥。

  “又不是街上的人,粘点黄泥怕个啥?”阿柄瞥了大满一眼,见大满停住手脚,他才郁郁地把相面人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大满。

  大满一边听一边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眼前面色腊黄的阿柄。

  “我说他爸啊,你说这事是真还是假哩?”大满蹙着眉刚把话说出口,儿子狗剩就牵着牛摇头晃脑地回来了。

  狗剩是阿柄和大满唯一的儿子,年前刚满了十岁,生的虎头虎脑,阿柄曾送他到镇上念过两年书,可狗剩不争气,每次考试都抱个大鸭蛋,老师三番五次地找阿柄去谈话,阿柄一气之下就把他领了回来,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割草放牛。

  狗剩见阿柄和大满神情古怪地站在院坝里,他“咦”了一声,便麻利地拴好牛,然后惊奇地问到:“爸、妈,你们咋都在屋里不下地干活哩?”

  大满听到狗剩的问话,便把目光转移到狗剩身上,见狗剩“呼”地一声把两条快流到唇沿的鼻涕用力吸了回去,人中两旁霍然露出的那两道被鼻涕蚀红的印痕,大满就禁不住打了两声响亮的“啧啧”,在她还没来得急发话的当儿,狗剩的那两条鼻涕又从他的鼻孔慢慢流了出来,等快流到唇沿时,他又用力把它吸了回去。

  “你咋回来哩?叫你去坳上放牛,你回来做啥?”大满不好气地讯问狗剩。

  “你们都不下地干活,我也不去!”狗剩硬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

  阿柄抬眼白了狗剩一眼,又缓慢地往烟斗里灌着烟丝,烟丝刚灌了一半,他就划燃了火柴啪达啪达重新吸上了烟。

  大满被狗剩的话逗乐了,竟“噗嗤”笑出了声。

  “你这鬼娃儿,你这时反应到机敏起来了。我问你,你咋就念不得书哩?”

  狗剩听到大满的责问,挠着脑门嘿嘿地傻笑,眼睛就自然而然地笑眯成了一条缝。

  阿柄吐着烟卷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额上的青筋被震得像几条涌动着的蚯蚓。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本想挺挺自己弓得像虾背一样的脊梁,可胸部恰巧又像安装了一副强力弹簧,当他刚要挺直时,又被硬生生拉了回去。

  “今天就是阴历十二了,俺说他爸,你说这到是信还是不信哩?”

  阿柄瞄了一眼说话的大满,说:

  “我寻思着,那相面的和咱家又不熟,他咋就知道我家有没有动过祖坟?”

  “嗯,就是。还别说,自从狗剩他爷的坟搬迁后,你就一直没宁息过,我说这事也真有点邪乎!要不,咱再把坟迁回去?”大满用征求的眼光盯着阿柄。

  “你说的轻巧,那坟地已被上面征去修公路了,咱家不是还领了一千五百元的迁移费?再说了,镇上和高大成他们好不容易才让我们几户搬迁户把那地方腾了出来,还会同意咱把坟再搬回去?”阿柄沉闷地说。

  “呃!说的也是。可是——可是万一那相面的真是个活神仙,那——嗨——!呸——,呸呸呸,瞧这张破嘴!”大满一边说一边用手抽着自己的嘴巴子。

  狗剩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我知道了,原来爸妈不去地里干活,是想在家里搞迷信!嘿嘿!我要去告诉二毛,叫他过来帮着跳大神,二毛跳大神跳得可好了!”

  狗剩说着就兴高采烈地要往院外跑,阿柄颈子上的青筋又鼓了起来,他气急败坏地吼到:“你这混帐兔崽仔,你敢到外面胡说八道,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阿柄脱下鞋子狠狠朝狗剩砸去,可狗剩却像只蚂蚱一样跳着躲开了。

  栏里的两头青猪拖着饿瘪的肚皮“噜噜咿咿”地在圈里哼叫,它们听到阿柄“哈哧哈哧”地在院坝里追打狗剩的喘息声,就频住了呼吸,“啪达”一声把两条前蹄搭在栏上向外张望,发现并不是给它们送食,又把身子缩了回去,然后提高嗓门继续哼哼咿咿地叫着。

  大满见阿柄一路追打着狗剩出去,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她瞅了一眼圈里叫叫嚷嚷不肯罢休的两头青猪,只好又大步流星地朝承包地走去。

  三

  狗剩个头虽小,但人却像泥鳅一样滑,阿柄喘着粗气一直在他后面追,可追到前面那个山坳,狗剩就跑得不见了人影。阿柄一路骂骂咧咧返回来,他觉得胸口有股恶气憋得自己发慌,便铆足了劲,恶狠狠往地上跺了一脚,谁知一股钻心的痛让他脸膛发了青,细密的冷汗顿时从他额上不断地往外渗透出来。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扳起脚板一看,原来有一根长长的铁钉不偏不移穿透鞋底,正好扎到他的右脚心上。

  “我操它妈祖宗,哎哟、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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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朱成碧   推荐: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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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朱成碧:
语言轻松,叙述有条不紊、不疾不徐,结局不错,既抨击了封建迷信又没让坏人得逞,还突出了乡村干部的光辉形象,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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