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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

作者:烂文制造者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1-09   阅读:

    黄昏降临的时刻,我望着天际的云,曾经无数次我认为那是飞鸟留下的痕迹,后来我想到的是炊烟,天上的云就是无数炊烟描绘的图案。身后的高楼变得虚假和死板,我又想起他地叹息:如果这些高楼能巧妙的按个烟囱,炊烟袅袅飘出,那城市就会变得温情很多。他是个城市建设者,对于炊烟的渴望,在他设计的草图里就能看出,每种格局的房子都会按上漂亮的烟囱,烟囱里冒着袅袅的炊烟。但每栋大厦的落成,总是不见烟囱的影子,这让他心碎。如今,他奔波于另外一个城市,他说,在他的生命里,总会找到一个地方设计出并建造成有烟囱的城市。于是,他像枯叶一样,从一个城市飘向另外一个城市或者会成为城市的地方。

  那次,因为不熟悉,无关紧要的话题成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延续,他并没有城市里男人应有的白净,侧面而望,脸膛如浸在黄昏里的枯叶。当黑夜把一切吞噬,能感受到的只能是人的轮廓,习习的晚风,还有他沙哑的声音。他说,故乡的一切让人怀念,特别是那袅袅的炊烟。他还说,城市什么都好,就是缺少像炊烟一样让人温暖的景致。

  1、第二次约会在“上岛咖啡厅”,我们坐在二楼靠马路的窗子边上,透过玻璃,能遥及远处的“经贸大厦”,人潮如蚂蚁一样在经贸大厦的下面爬来爬去。他说,经贸大厦是他来这座城市里单独设计的第一栋建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栋二胡形状的设计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我的目光一直盯着他面部的表情,谈及这栋标志性建筑的时候,他脸上并没有那种引以为傲的光辉,却是淡然而平静,唯独眼神里的忧伤就像一条冗长的通道,忧伤的尽头还是忧伤。

  这种气氛让我压抑,他依旧秋水潺潺般地讲述,他说,其实在第一次设计经贸大厦的时候,是形同北京四合院的模样,不同的是,按照现在的理念巧妙的掩饰了烟囱的存在,这个设计遭到了老院长的唾骂,并随之将图纸付之一炬。他说着随之笑了起来,并没有闪现出应有的沮丧,就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甘愿接受长辈的责罚。

  我曾经无数次仰望经贸大厦,并为这个独特的设计而感叹。在几年前,我和一帮同学在夜市里吃麻辣串,刚刚落成的经贸大厦自然成了议论的主题,两个要饭的小姑娘不识时务地弹着莫名的曲子让我们不胜其烦,在一个男同学大声训斥中,小姑娘向别处乞讨。我接着感慨地说,这栋建筑一如在沙漠般文化的城市里奏响了李清照的“一剪梅”,让这座城市多了阴柔之风的文化元素。有的同学甚至演绎,这栋大楼的设计者应该是熟读古典文化的大师,说不定已经两鬓苍苍。嘈杂的夜市突然肃静起来让人莫名其妙,一个同学用大拇指指了指远处,一个貌似年轻的人手中拿着几张百元人民币塞给卖唱的小姑娘,然后枯叶一样消失在人潮。

  他对于我的分神并不在意,好像他更在乎的是今天尽兴的描绘了关于自己的蓝图,至于倾听者是谁,并不重要。

  我问:对于成名的建筑艺术,其创作的过程中是不是有着很多曲折的心路历程?

  对于我的发问,他淡然一笑。他说,老院长把我的初步设计付之一炬,我并不伤心,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创作过程,草图里演绎的只是我的梦想而已,老实说,对于那次设计我没有底,那日,我和往常一样,在夜市里吃麻辣串,不同的是那天来了两个讨饭的小姑娘,她们的方式容易让人接受,因为她们用劳动争取施舍,尽管用二胡拉的曲子莫名其妙,但精致的二胡让我心头一动,灵感就是这样来的。

  我笑了,脸色潮红地说,你应该感谢那个两个乞讨的小姑娘。

  是呀,确实应该。他开始总结这次冗长的对话,说,你是一个不错的听众,谢谢你呀。说完就起身到柜台结了帐,然后向我挥了挥手,径自下楼去了。

  对于我的举动,我至今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追下楼,他已经枯叶一样镶嵌进了人潮,我喊道,喂,上次不是说要回老家一趟吗,我想去你老家看看你说的炊烟!

  他扭过头,一脸意外,半晌才说,好呀!

  2、六月的雨让人感觉神清气爽,雨后的天际还飘浮着淡淡的云,我一直以为,那是飞鸟留下的痕迹。

  三楼李伯的花猫死了,听说是发情的时候找不到伴侣发疯了,咬伤了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无奈之下,李伯只好在猫食里下了安眠药。没有了猫叫的小区显得寂寥,母亲的唠叨越发密集和烦人:动物没有伴侣尚会如此,何况人呢?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不知道为自己的将来作个打算。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说,爸,你看,妈老赶我走呢。

  父亲正在阳台打太极拳,动作舒展柔和。父亲悠然自得地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急什么,你妈她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是父亲的口头禅,其实父亲暗地里已经在托人在给我介绍男朋友。父亲打完太极拳,准备外出的时候,突然提醒说,菲菲,晚上的正事别忘了。

  饭后,我向楼下走去,对于婚姻大事并不是说自己不谙世事,我一直相信,让我疯狂的人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一个角落等待自己的邂逅。

  这是自己第十次相亲,没想到的是,他和自己约会也刚好是第十次相亲,他还说过,我们算不算十全十美,功德圆满。但几年后,这句话成了我对他的祝福,面对他追逐到的所谓心灵和谐的圣土,说出的真心祝福。

  雨后的凉爽让我哼起了歌,夜幕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路过经贸大厦的时候,我还驻足仰望这栋二胡形状的建筑,然后发现了父亲的身影,正在经贸大厦对面的治安队和一个警官打着招呼,一边搀扶着一个脚步踉跄,满脸皱纹,年纪相仿的人出来。他是父亲的铁杆哥们――设计院的老院长,经常喝得烂醉不知道回家的路,然后报警,警察就根据他提供的电话找到父亲。

  老院长是熟悉的,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小时候,他一到家里来喝酒的时候,就会缠他讲些故事,他讲的故事总是千篇一律,其实我只是对他的灌汽油的金属打火机和拉他的胡子感兴趣,因而,现在想起他讲的故事也只能想起大概。

  老院长讲起故事来总是抑扬顿挫,他说,江南一个叫乌桕村的地方,依山傍水,那天正值端午,铅色的乌云把天空压的很低,好像伸手就能触及到云朵的颜色,自然散落的农舍家家冒着炊烟,炊烟一出烟囱口就氤氲成沉甸甸的水分,粽子的芬芳把五月端午的气氛推向极至,一群孩子提着粽子在河堤上嬉戏并唱着歌谣:桃儿红,杏儿黄。粽子香,包五粮……村长不断张望天上的乌云,一脸焦虑和遗憾,因为他第一次组织的龙舟赛可能要取消。

  河的上游早已经蒙胧一片,雨雾让远景模糊,铅色沉重的天空不时被闪电鬼魅般劈成碎片,但马上恢复原有的模样,隆隆的声音从远处碾压而来,让人感到大地在晃动,接着千军万马的奔踏声由远到近,水位急剧上涨,年老的乌桕树剧烈地摇晃起来,最后歪歪斜斜倒在河水中,浑浊的河水带着烧糊的味道咆哮而来,河堤上的牛栏间没作任何抵抗就消失了原有的轮廓,了无痕迹。

  洪水来了――!村长恐惧的声音还在村落飘荡,人一个趔趄也消失于洪流之中,整个村子一片慌乱,村民显然缺乏应对的本能,房子一间间倒塌,水里还能看到正在挣扎的牲畜,也有死亡的牲畜,肚子圆得如涨气的皮球。

  大雨接踵而来,人们纷纷向山上跑去,望着滔滔洪水,哭喊一片。我想起下乌桕村的两户人家,地处低洼。带着几个壮实的小伙子,顺着地势高的地方跑去,下乌桕村的情况让人心碎,几间屋子只剩下半间厨房在洪水中飘摇。一个小伙子突然指着一颗枫树说,看!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树丫上,紧抱着树干,没有哭泣,目光恐惧地望着烟囱里少许袅袅而出的炊烟,脖子上还挂着两个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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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朱成碧   精华: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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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朱成碧:
与其说主人翁怀有炊烟情结,不如说他是在怀念被城市吞噬的故乡和记忆蚕食的童年。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总隐藏着这么些人:他们坚持理想,内心忧伤敏感,誓要与这个世界划清界限,他们与现实格格不入,内心藏着一个谁也走不进的世界,遇见了是缘还是劫,谁知道呢。此文文辞优美,内涵深远,荐精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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