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蝉鸣】青春的颜色

作者:老安儿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8-08   阅读:

  
  三
  下体育课了,也可以这么说,体育课原本就没上。“唉!”在班主任宣布为了冲刺明年的高考,这节课以后都改为自习的时候,我背后的弘长叹了一声,“别了,我的篮球!”语调近似于哀叹,凄楚得让人一下就联想到杨坤《那一天》里的那句歌词“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惹得坐在前排的我的眼圈都有些发热。我知道,他动了感情。弘是洛杉矶湖人队球星科比的粉丝,他平时少言寡语,但一说起NBA,就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奇闻趣事倾泻而出,如数家珍,神采飞扬;一上球场,他更是兴奋得好似一头精力过剩的驯鹿,上蹿下跳,往来如梭。他这个中锋常搞得我这个后卫就像一个跑龙套的无事可做,体育老师也不知为他竖了多少回拇指,这些都没什么,只是球场周围那些女生们聚光灯一样激赏的目光叫我们眼红。
  还能说什么呢?“再见了!”我在心里挥了挥手,自己都说不清是在向往日的旧爱告别,还是以此来应答弘受了伤一般的悲鸣。
  课间,当我望向窗外的时候,发现外面的景色其实仍和往年一样,一点都没变。教室的窗户正对着校外的一片原野,稀稀拉拉的杨柳迎风摇摆,在夏日的阳光下自由地拉长着自己的身影;油菜花的金黄与草地上的绿色过渡自然,衔接得天衣无缝;牧人甩着响鞭,正赶着羊群经过,星星点点的白色点缀其间,生动而美好。
  可是,仅仅一墙之隔,却仿佛两个世界,生存的法则为什么就天差地别,而且我们还不得不去遵循呢?——还真是个不公平的世界。
  此时我忽然有一种冲动,就是非常想给小姨打一个电话。我想听听她的声音,好像许多事情到了她那里都可以被说笑着解决。只可惜,我的手机留在了宿舍,因为学校不允许将手机带入教室,只有遇到急事需要与家里联系才可以使用。
  不过,想来小姨也很忙——她和她的男朋友兴许正在忙碌着进货,电话打过去也一定说不上几句话。星期天她告诉过我,她不想去老同学父亲的公司帮忙了,要自己开一家网店,旁边拌饺子馅的老妈大惑不解地问:“你不是说要参加事业单位的招聘考试吗?”“试要考,店也要办,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小姨一边去取擀面杖,一边冲我挤眼睛。“你今年都二十四五了,这么大的人,还没个定性。”老妈无奈地摇头。“我要自己学着当老板多挣钱,总这么吃姐姐姐夫和爸妈的老本儿,我良心不安。”小姨理直气壮,接着,她弯眉微蹙,若有所思地说:“其实,考上了也不见得就要在一棵树上吊着,我学的专业有可能一点都用不上。”“能守着一份固定的工作就行了,你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老妈倒是很知足。“我学的是财经,报考的却是电视台的编辑和播音,想想都好笑。”小姨光洁的额头下边一副无辜的表情。然后,她咬咬嘴唇,挺挺身子,粉色的连衣裙起起伏伏,“我不甘心让这四年学的专业白白荒废了,我想找机会小试牛刀一把。”
  这个时候,在一旁洗菜的老爸插进话来,“试试也对,毕业都快一年了,全当练练手。”
  “还是姐夫好,”小姨对着老爸亲昵地一笑,“最能理解我。”
  “练什么练,”老妈抢白了老爸一句,“赶紧弄你的菜吧。”转过头,她又对着小姨嗔怪道:“当初让你复习考研,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才不呢,”小姨甩甩脑后的马尾辫,“再说,读了研又能怎样?还不如有个好爸爸呢。我们学校那么多研究生,能找到合适工作的有几个?我真不明白,国家花那么多钱办教育,可大学生出了校门却找不到工作,且别说想当公务员,就是想进个事业单位也还得从头复习再考,真是个怪圈,实在叫人想不通。”
  “唉!”老爸就是这样,他心生感慨的时候,即使顶着老妈的枪林弹雨也要抒发出来,“现如今,干什么都要讲关系论人情。风气怎么会变成这样!”
  “能有什么办法呢?”老妈手下不停地揉着面团,似乎一下子没了脾气。我想,她心里也是颇有同感。
  “要说知识嘛,”小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学到肚子里总是自己的。”她挥了挥手里的擀面杖,脸上又洋溢出那种自信的笑容,“我和刘伟商量好了,过个一年两年,我们一起去南方,那里环境好,只看你有没有真本事。我们好多同学都过去了。”——刘伟是小姨的同学加对象,来过我们家几次,性格开朗,很阳光。
  “你就胡闹吧,”老妈将和好的面团往案板上一墩,“一个女孩子家,不知道安分守己,一天到晚就想着飞。好出门还不如赖在家呢。”
  “姐——”小姨和老妈碰了一下肩,语气像小女孩在撒娇,“我们和你们不一样,长大了都要往远走,”她对我扬了扬下巴,“是吧,蒙蒙?”在看到我含着笑稍微点了一下头之后,她中气十足地说:“一辈子就拴在那么几个死工资上,我才不干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就不信,江湖之大,没有我施展的地方!”
  怎么说呢,虽然上课的铃声像拧好的闹钟一样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但无论如何,想起小姨清澈的声音来我总是可以微笑,即便这转瞬即逝的微笑没有办法阻止接下来的紧张,可我就像听了几分钟轻音乐那样,依然很享受这种在紧绷的学习生活的间隙穿行而过的轻快。
  四
  “喂,蒙,有人找你。”这天吃过晚饭,刚进教室坐下,门口的同学就朝我喊。
  我匆匆跑出教室,是婷。
  “那个……”婷站在出出进进的同学的目光中,神色有些羞赧,“下个休息日早上,我想叫几个朋友到广场去走走,你能来吗?”
  我看着跟前这个朴素的女孩子,上一节上英语课时沉闷了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婷是个文静的女生,她家住的地方和我家的小区相邻,念高一时她又恰巧与我同桌,后来文理分科,她说自己老是搞不懂物理课里面的那些什么光啊,力的,就选择了学文,去了楼上的文科班。婷长得很普通,但不是那种简单的五官端正,她碎碎的刘海之下是白净的脸,时常会给人一个干净而清纯的微笑。她自己也许都不知道,不管什么时候,这种笑容总能打动人心,死板也好,喧嚣也罢,仿佛周遭的氛围都与她无关。她就像一株安然开放着的淡淡的紫罗兰,在周围以及她自己身上清一色蓝白相间的校服的映衬下,静静地绽放着独有的新鲜。
  “当然了。”我的回答干脆利落。
  望着婷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那是刚来这所学校不久,在某个落叶堆积的日子,我被班主任打了一顿,毫不留情地打,原因大概是数学老师留下的作业没有做完,而实际上那个量度没有多少人能做得完。我已经记不清板子打在手上第二十下之后的感觉了,也记不清手上的红肿过了多长时间才最后褪掉,我只是还能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窗户外面明晃晃的天空,以及像笨孩子搭不稳当的积木一般摇晃的墙壁和屋顶。也许是看出了我们这些人由内心里泛到脸颊上的抵触和不服气的表情,班主任在体罚之后的训斥——不,应该是责骂声——分贝数丝毫不减,扎得耳膜都隐隐作痛。——但是,这种千篇一律的方式重复多少次才能见效果呢?
  我那时好像是拖着身躯回到座位上的。由讲台上望下去,同学们的头顶黑压压一片,令人感觉教室里的空气似乎全被挤压到了上方,变成一个很规整的形状,流动不开。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就像一只皮球刚充过气,鼓胀得厉害,手掌好似抹了辣椒油一样火烧火燎开始疼的时候,我迎见了婷同情的目光。她从自己的课桌那里把装着凉白开的矿泉水瓶子悄悄塞过来,示意我放在手掌上。那一份沁凉稍稍缓解了手上的火辣,也让我刚才还硬得像是包裹了一层栗子壳的心变得柔软起来,然后,我可能是无意识地抬起了头,猛地看见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是我老妈!
  “老师,能叫一下蒙吗?”老妈小心地站在门外,怯怯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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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精华:下寨龙池
【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小说描写的状态很容易激起人们的共鸣,因为大多数人都走过那段时光,都有过这样的情感。青春是一个永久的话题,青春,也是自我积累的过程,看透这一点,就让所有的日子都来吧,我不怕。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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