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他还会在打盹的时候做梦,梦见曾经美好的过往,一家三口人幸福地嬉戏在碧绿的草地上,一幅多么美丽而又温馨的图画!又是一个多么残酷的对比啊!色彩越浓,悲剧越烈,因为这只是一个梦,梦醒时分,“面前有的只是沙漠和衰草连天的戈壁,以及旁边卧着的老山狗,还有家里烧兮兮的儿子,其他什么也没有。草还是那些草,远山还是那些远山。”他还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想起他的小婆娘,想起那种令他幸福的往事,想起她不幸地害病不幸地死去……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一种梦里梦外的喜悲,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是不是在瞬时就都会塞满你的心怀,你不由得对他产生强烈的悲悯?
虽然,他把翠翠许给了自己的儿子,像是给自己一个最大的交代,他家族的香火可以延续下去了。但儿子却是个烧兮兮的儿子,而翠翠肚子里究竟能给老木带来多大的希望呢?谁又知道呢?这样的故事留给我们的又有多少乐观的结局呢,你知道吗?至于翠翠,是否也给你了一种原始动物本能的生命延续而缺少自觉的个性意识的感觉呢?假如翠翠生活在我们的身边,会是作者笔下这样的结局吗?好像值得商榷。
第三,小说的语言特色突出。无论是对环境的描写,还是对人物心理的刻画,作者的语言应用都非常独到。
其一,作者善于抓住事物的特征,恰当地运用比喻修辞,使描写的对象特征更突出,更形象。像小说的开篇对长城墩子的描写,用男性生殖器作比,既粗朴又生活,最重要是把长城墩子的形象给贴切的描绘了出来;很符合边远地区未开化的洪荒特征。再如对翠翠长成大姑娘之后的身材描写,也用了一个比喻,“如秋天的果实摇摇欲坠”,特别地鲜活而形象,而且富有想象力。最美的比喻当是小说第五自然段对时光荏苒,季节轮回的山川风物的变化的描写,你看,“远山如黛,生机勃勃,尽显活力”“远山光秃秃的如乞丐,瘦骨嶙峋,”“有时洪荒如天地,一如灰茫茫的网罩,”“有时如女子的画眉,泾渭分明,宛如镶嵌在蓝天上的眉毛。”这些比喻,不但形象生动,而且新颖贴切,更富有诗意与哲思,令人回味。还有小说倒数第三段的一段排比句——“只是老木的脚步比以前慢了许多,只是那放羊的鞭子,打着一个个日落黄昏,惊起一个个夜幕,叫醒一次次沉睡的村庄和沙漠。”这样的语言,实在太有张力,给读者留下无限回味的余地。
第二,笔调粗俗,气氛苍凉而又凝重。前面说过的关于长城墩子的比喻,还有“那里的女人们风骚又漂亮,男人们像秋后霜杀的茄子,个个苶呆呆地”,“风骚”“霜杀的茄子”“苶呆呆”,特别粗俗的语汇,但却特别符合情境地再现了老瘪沟人们的精神风貌,同时你不能不感觉到作者内心里对老瘪沟人们的那种淡淡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痛感;还有老木在沙坡坐着看老母羊硕大的乳房会发出“嘿嘿”的傻笑,并激起对女人的热望,老山狗“邋里邋遢,长长的毛耷拉在地上,像个比老木还老的老态龙钟的老太爷。除了鼻涕涎水,一脸的垢气氤氲在全身,眼睛边的眼屎像沙子一样,结成一块一块。”这里的语言一样地粗俗,但给我们勾勒出的画面则是荒芜的,苍凉的,人的精神面貌也是粗俗的,呆滞的,更是原始的,简单的,给人一种孤寂与落寞之感吧?这会不会是作者浓墨重彩的一个理由?或者是作者的悲悯寄寓其中?
总之,老狼用了一支粗俗的笔,饱蘸一种洪荒的偏远与苍凉,为我们客观再现了西北乡村的自然景象与粗朴的乡民原生态的生活,让我们从老木、烧儿子、翠翠的身上,看到了一群老木,一群烧儿子和一群翠翠,他们原始自然纯朴,无欲无求,无争无抢,悠然快乐,一代一代地繁衍生息,既有令人艳羡的祥和与安宁,也有令人隐痛的愚昧与落后,以及那种生命的无意识无觉醒,让时光静静地冲涮得更加虚空、更加干瘪,也因而更加孤独与寂寞。这,恐怕就是作者寄寓在作品环境描写中那浓重而又苍凉的一笔吧?
哦,“老瘪沟”,岂止是地域偏僻、民风粗野?也许留给人们的是关于灵魂虚空、精神困惑的一种思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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