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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妹卦

作者:猫瞪江湖    授权级别:B       2023-05-10   阅读:

  
  “华凯被查了!”我大吃一惊,鬼使神差地突然就拨起了华凯的电话。提示音提示该电话已关机。放下听筒,猛然间醒悟,这电话说不定已经被监听了,怎么还打!不由得抽了自己一耳光。转念一想,我和华凯是上下级,人家是市领导,打他电话是也属正常。这样想着,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可是心里却乱得不是一般,脑子像被掏空,昨天晚上到今天一上午考虑好的那些该做的工作,一件也想不起来了。
  蘸湿了毛巾擦把脸,再点起烟吸几口,努力地回想着这个时候可以联系的人,忽然就想到了已退休的唐秘书长。我觉得他是位仁厚的长者,向他请教请教应该是最好的应对。于是换个别人不知道号码的手机打过去。
  唐秘书长呵呵笑两声说,早就知道你会打这个电话来,你对街上的情况一点也不掌握啊。这点你可远远比不上华凯啊!其实,这个电话你上个星期就该打来的。
  街上的情况?
  唐秘书长说,组织就是组织,不是让别人进来混的,既然你要混,那迟早是要被挤出去的。这就好比世间的因果报应,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人啊,无论做什么事,不求荣耀,但求个心安。不然,会后悔死的。现在的大多数人啊,做事只唯上,不唯群众,一门心思讨领导的欢喜,出成果、捞政绩,全不把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这何异于饮鸩止渴啊!小谌啊,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打这个电话,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我只说一句,记住了,主动一些,不要心怀侥幸,去向组织说明情况,争取宽大。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我的脑筋机器又加大马力迅速地运转起来。我理解唐秘书长说的这些话。可是我要是照他说的那样做了,我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这些生活,不就全完了吗?这些年来,我虽嘴上不说,其实心底里时时都在惦记着老哈曾说过的那句:“你要学会做一只狼,盯上了目标就不放手,一定要捕获它。”
  这句话在现实当中实施起来有相当大的难度。
  好多的事,不是说你咬定了就能得到,这中间得有个迂回和付出的过程,你得不停地为你交易的砝码增加重量。
  我现在的生活,不就是由自己不断地增加人生交易的砝码,和别人交易得到的吗?由此我也得出了人生就是交易、就是利用这样的我认为的“真理”。
  
  出于对自己现在生活的满足和依赖,我没有勇气按唐秘书长的话去做。我要静观局势的发展。
  就算华凯被双规、被调查,事情不也还没掉下来砸到我头上么。何况我现在的财产,光是用那次书画展得来的收入,就能掩盖得住。再说了,王志杰同志不是现在还找不到么。找不到这个主要涉事人物,那就得不到更多的有价值的线索。哼,到时候我一声不吭,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这么地想来想去,我不仅冷笑起来。叫来办公室主任和财务科长,重新商量起了办国庆节福利的事,并且以让他俩吃惊的气魄将标准翻倍。“正赶上祖国大庆,可不能小气了!”其实我心底下明白,这是我做贼心虚的一种掩饰。哪怕我明天被审查、被双规、或是被逮捕,今天在全公司职工面前我也要做出“我没有事”的姿态来。我要让他们明白,我现在还有行使职权的能力,也要让他们记住我的好。也说不定我真的进去了,或许还有三五个职工念及我的这种好,能来监狱探视我,送我一条烟,或是送我几袋面包。
  看到办公室主任和财务科长满意地离去,我又亲自挨个儿打电话,叫来那十多个曾写过报告、或是曾向我送过礼,要求为子女安排工作的老职工来,让办公室主任和秘书为他们泡茶倒水,我亲自向他们递烟点火,与两位副总、工会主席一道,在一团和气中,亲切地与各位拉起家常,就他们关心的子女安置问题进行了愉快的交谈,并形成决议:这些职工子女全部安排进本公司上岗,由两位副总及工会主席考察安排合适岗位,试用期一年,一年后考核转正。
  我看到好多老职工当场就掉泪了。他们满怀感激地上前来一一与我握手,向我致敬。有些人手抖得都握不住我的手。
  回到家中,我将头塞进被窝,放声大哭。
  
  
  
  &问卦
  
  哈妹这几天也是陪着我一起长吁短叹。
  她这种心神不宁的状况,和我是多少有些区别的。这是我后来和她离婚时才知道的。这是后话。
  “我都听说了。问题很严重吗?”她问。
  我回答说,按照我目前的这些问题,要是出了事,至少在十年。
  她听后并没有惊讶,而是口中默念起了“十年”,“十年”。
  “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哈妹沉默了一会后说。
  我未置可否,跟着她下楼,在她的建议下开车去了城外的一座道观。
  
  道观规模不小,相传建于明弘治年间,想来也有五百年历史了,善男信女往来不绝,香火很旺。我没有心思欣赏那些个参天的古柏和森严的殿堂,只是信步拾级而上,顺路给那些乞讨者丢下三五块钱。
  大殿前一只大铁箱中插满了一人多高的香柱,有的甚至有擀面杖那么粗,正以雄伟的姿态向空中傲然地释放着它能产生的烟雾。
  哈妹说买多大的,我说普通的就行。我还不知道烧给谁呢,别污染环境。
  你看,你看,人在不经意间说出的有些话,其实还真就是内心的真实。是啊,我给谁烧香?我为何来烧香?烧香是烧给神仙的,天上的神仙多了去了,我又是烧给哪位呢?我就是求他们,他们的神通能大过法吗?
  “无聊!”我低低地说一声,走开。哈妹看我不高兴,将引燃的六根香柱往大铁箱中随手一插,也跟我进了另一座殿堂。
  这座殿堂里供奉着一座很高大的泥塑神像,看着挺唬人,脚下香案上的香炉铸得很是精致,还描了金,远比门外那只大铁箱好看。香炉旁的那只罄,猛看上去像是一只黑砂锅,没有一点耐看的颜色,和那个插着香的纸筒很不相配。与香案紧挨着、顶头放置的是一张苫着金丝绒布的长桌,上面立着一个盛满卦签的卦筒,还有三枚磨挲得露出黄铜色的铜钱和一沓便笺纸、一支铅笔。我正端详着这些物件时,坐在门口看书的一位年轻道士不带一点声响地起身走过来,双手抱拳说:“无量慈悲。施主是求签还是打卦?”
  我回头看时,立刻想起在陇东塬上那个骗人的道士,于是端起架子,口气也变得硬了几分:“求签、打卦,不都是打卦么?”
  “施主所言极是。只是贫道平日里都对施主们这样说话,习惯了。”这位道士说话的语气很轻,也很慢,还真有点像是跳出凡界不闻世事的真人气度。再看他皮肤白净,年龄也不大,一头短发也梳得整齐,丝毫不乱,心中不免多了些好感。再扫一眼门口椅子上他反扣下的那本厚厚的书,料想这人也是个博学之人,于是换了语气说:“恕在下无礼!还望真人勿怪。”
  哪想这道士并不接我话,而是盯着我的脸看,又嗤笑起来。
  “真人何故发笑?”我和缓地问他。
  你料他会说什么?他说的话吓我一跳,惊得我合不上嘴。“并非贫道妄言。施主眉宇间暗淡气象,怕是有身陷牢狱的灾祸啊。”
  “啊?怎么这么说?快求师傅给解一解。”哈妹这下可是急了。
  “请。”道士顺手指向那个苫着金丝绒布的桌子。
  我刚伸手,又止住了。我不知道是应该抽个签,还是占个卦。
  这时那道士不知从哪儿取来一顶道士们常戴的混元帽戴上,越发有了仙风道骨。我的矜持和端着的架子就在那一瞬间崩塌。
  “那就占一卦吧。”我说。
  “请。”道士还是这么说着,将我引向门后的一只大铜盆,从一只塑料桶内倒出清水,“施主请净手。”
  我象征性地洗洗手,刚想让哈妹拿纸巾给我,这道士已从旁边端过一只小木匣,让我抽出擦手纸擦手。比高级饭店的服务还尽心。
  待我擦完手,他接过纸巾,揭开垃圾桶盖轻轻将用过的纸巾放进去,又轻轻地盖好盖。这一切轻的没有一丝声响。他心无旁婺地完成这一过程,举手投足间,时间像是在他心目中不存在似的,那样地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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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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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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