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分道扬镳
　　
　　好多的事，我现在也说不清。生活阅历丰富的老哈，告诫我遇到机会必须要紧紧抓住不松手，必须要像狼盯住猎物一样。那样，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生活中的事情，并不能全由着自己的主意来做，处于失意人生中的老哈，让我更懂得了生活的不易。
　　
　　
　　＆出趟远门
　　
　　有一天我正在埋头复习时，老哈打来电话，关切地问我复习得怎么样，并且很具体地说了一些《申论》、《行测》、《公共基础》的考试要点，还一一作了点拨。
　　我很吃惊，也更加相信了我的判断——老哈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至少是在政府当过干部的。一个普通的贩夫走卒不可能对国家政策有如此了解。
　　电话中交流一番，在对我的应考学习做出满意的评价后，老哈突然话锋一转，问我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满口答应。跟着老哈跑半年了，现在一个人窝在小屋子里看不到山川河流草原牛羊的我，突然就有了莫名的兴奋。当然，我不是只有出去散心的这一种想法，我还想报老哈的知遇之恩呢。只要他需要我帮忙，那我能坐得住吗？
　　这时老哈就让我把身份证和八张一寸照片送到他那儿，他有用。
　　急急地去按他要求照了快照，把身份证和照片送到小旅馆，也没多问他要这个干什么。但从心底里讲，我相信老哈这个人，我信任他。虽说他说过不能相信任何人这样的话。
　　“这次不是去牧区。要出一趟远门，去南方。”他多少还是觉察到了我眼中流露出的一丝狐疑。将照片、身份证一一查验后装进一只信封，扬扬手，“有大用！等着吧。”
　　
　　三天后，老哈打电话让我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到了约定的地方，我发现老哈又换回了他以前那个有空调的厢式货车，车厢内壁都铺了一层两寸厚的苯板，一个衣着考究的大胖子正吆喝着几个人小心地往车上装货。那些货物都用棉毯子包裹着，像是很珍贵。
　　这时老哈递给我一个信封，打开一看，是一本机动车驾驶证，还有我的身份证。那小本本上面清晰地打印着我的姓名，我的照片上压着钢印。
　　我很惊喜。冲口就对老哈说：“谢谢！”
　　“你用不着参加那些浪费时间和金钱的狗屁考试。我相信你的技术。找熟人给你办了这个证。以后总会用得着的。”
　　我很兴奋，老哈也很得意。我的兴奋当然源于有了这个证。而老哈的得意是因为他揽到了一个好活，一趟能挣上万块钱的生意。
　　
　　我压制住兴奋，不再拘谨地开车，因为我有证了，警察拦住我也不怕。何况这里的道路我熟悉，交通规则我也熟知。可是老哈告诫说不能大意，人往往在得意的时候就会不注意小节，不注意小节就会酿成大错。
　　这个理论不是很高深。我能接受。可是我一再谨慎地驾车，老哈还是在出城后替下了我。他说，要上高速了，得更加小心，要是在高速上出了事，那就不会是小事。
　　他的担心让我感到了一丝害怕，就问他车上的货是不是违禁品。老哈长长地吁一口气说：“不是。我可不想再去蹲班房。”
　　我心中一惊。“你坐过牢？”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社会这么大，人又这么多，哪个好人不犯错，哪个好人就是神。”
　　我心中腾起的担心，经他这么坦然地一说，又归于安静。只是觉得他忽然变得不可捉摸。在好奇心这个对于每个人都难以抗拒的心理促动下，那个我多次猜疑过的问题就从口中迸出：“你当过领导？”
　　老哈回头笑了笑，就像第一次和他出车时那样，爱抚地伸手在我头上抚摸一下：“小家伙！我们不说这个啦。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好汉不提当年，英雄莫问出处！”
　　我便不再吱声。只管透过车前的风挡玻璃看那些形形色色从我们身旁驶过的大小车辆。
　　走了一段，老哈也觉得这样太闷，又开始发话了。“你知道这车上是什么东西吗？”
　　我摇摇头。我不想探究这些东西是什么，只要是老哈认定了的，能让他做的，那就是正确的合法的，不会让自己心不安的。老哈一声“说来话长啊”的感慨后，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车上的货物。
　　他说，车上拉的是家具，是一套八件套的小叶紫檀家具。是他的一个朋友的。那个朋友开了一家厂子，挣了不少钱，在他当处长（老哈终于说出他身份了）那阵子，给过这个朋友不少帮助。这个朋友到南方去旅游，看上了这套家具，就买了。一百五十万呐！后来他家中失火，这些名贵的家具也遭了殃。好在消防队到的及时，家里损失不大，可是这些家具在火烤水浇下已是面目全非。朋友心疼这些家具，要返回原厂去修复。这不，他这才要把这些家具送到广州去。
　　
　　对于老哈绘声绘色的讲述，我没听进去多少，只是清楚了这八件家具价值一百五十万。这对我是个极大的刺激。就像我痛恨那些坐豪华汽车的人一样。凭什么人人平等这个人们普遍追求的理想境界，到了这些人这儿就变了？凭什么他们屁股底下能坐一幢楼，而我却无立锥之居？
　　
　　
　　
　　＆望乡台
　　
　　我手握着方向盘，听老哈讲他这个朋友的奋斗史，两眼不时左右瞄一下倒车镜，瞄一眼那些从后面超上来的车，以防那些手臭或是打瞌睡的司机。心中再也不敢去想车上这一百五十万元的小叶紫檀家具。
　　人和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你非要去妒恨人家干什么。人家能买得起这样的家具，只能说明人家有钱，有挣钱的能力。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人家拥有这样的家具，肯定是人家付出后的回报。合情合理又合法。你眼红你嫉妒，只能说明你无能。
　　看我一气儿跑出去四百多公里了，老哈心疼起我了。让我打转向、减速、并道、靠边停车、打双闪，完成这一套动作后，替下我。
　　老哈即使在开车，也喜欢说话。他说司机最怕闷，要是一个人开车，走那种笔直的大道，身边再没个人说话，没几分钟就会犯困。司机要是犯了困，那他就已经到了望乡台了，说不定还瞅不着家人呢。
　　我就问这望乡台是什么，在哪儿。
　　老哈这下可有故事了。
　　“你听我说哦。这个说起来就长了。谁也没见过，谁也没走过，要是能见过走过，那你也不会在这世上了。”接着他就给我讲起了有关阴间、阳间的故事。老哈说，全国每年死亡人口上千万，交通事故死亡人数占十万，这死亡的每一百个人当中，就会有一个是交通事故丧生的，所以开车时一定要注重安全。那些一上路就将自己当英雄的人，活不长。
　　
　　我发现老哈肚子里的故事真多。
　　他说，人活在阳世间，不可能知道阴间的事。而阴间却有鬼门关、黄泉路、彼岸花、忘川河、奈何桥、望乡台、孟婆汤、三生石这许多的传说。其实这都是迷信。迷信中说啊，这人死了就算是踏上黄泉路了，向上看无日月，向下看无尘土，向前看不见路，向后看无亲朋。刚死的时候，就会有阴间的“黑白无常”提了铁链枷锁来捉人魂魄，把人带到阴间接受阎王的审判。这阎王是谁啊，传说他就是北宋时的包青天包拯。这个时候的包拯，那权力可就大了去了。会依据这人活着时的善恶之行，判决你是上天成仙，还是转世投胎，还是打下十八层地狱去受苦。
　　这个鬼门关，是进入阴间的必经之处，那个时候，这人就是一脚在阳间、一脚在阴间了。无论是谁，不管你活着的时候是什么身份，来到这里时都要接受检查，看看你有没有通向冥国的“护照”——路引。那里有大小十八个鬼在把门，想要持假护照或是无证通行，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只有过了这关，人才正真正成了鬼。寿终正寝的，会顺利成鬼，那些不得善终非正常死亡的，上不了天，也投不了胎，就成了孤魂野鬼。只能在黄泉路上游荡了。直等到阳寿尽了，才能听候阎王的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