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们对于手握长刀这样的行为并没感到有什么不安全,我想他们已经习惯了草原人持有这种受管制的东西,也不管这事儿和自己有无利害关系,纷纷围上来一看究竟。
这下可热闹了。围观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指责起这两个青年来,骂他们欺负外地人。外地人出门多么不容易啊,你们抢他,真是丧良心缺大德了。也有人提议要报警,让警察来收拾这两个小子。可是石五爷挥动着手中的刀说,不用了,你看他们都年轻轻的,也是一时犯糊涂,就放过他们吧。他们也是受人指使,都不容易。
说着这话,石五爷放下背包,装做要打开的样子,又说:“不瞒你们,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是来这里迁坟的。听说这里要建什么矿了,正好要占了我家的祖坟。我就来这里把祖宗的骨灰给带回家去。这不,我这里背的呀,就是老祖宗的骨灰盒。”
这话还没说完,围观的人群就散开去。可能是他们都觉得大白天的碰到个骨灰盒,太晦气。一声“哦”后,就迅速散开。这两个小青年也想马上离开,却被石五爷一把揪住,挥起刀背猛抽他俩的屁股。这两小子受惊一样地跑开了。
我一时开心,笑了起来。
“还笑!此地凶险,不可久留。快走!”
石五爷催促我一路快走,走向城外。我说坏人不是都让你打跑了么,你还怕什么。石五爷说,那两个小伙子,肯定是那个古玩店的老头派来抢我们宝物的。只是这两个青皮葫芦并不知道我们的宝物有多值钱。要是遇到个二愣货,那今天性命都难保啊。所以我们出城后再搭车,不能去车站,那里查得紧,要是宝贝让没收了,就全完了。
人就是这样,特别是一个见识广的人。跟着他出门在外,更能长见识。
我更佩服石五爷了。
&一路向北
到了鄂尔多斯,我们依然没找到买家。去了两处古玩店看过,一家说是真东西但出不了价,一家说不值钱。石五爷兴头大减,说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遂决计奔向包头。他还是那句话:宝头他有个朋友,肯定能出手卖个好价。
怀揣着梦想一路向北,到了包头。这么大个城市,到哪儿去找他的朋友?
石五爷只好向村子里唯一有电话的村长老杜家打电话,捎话给他老婆,找到家里有一个记着电话号码的小本本,二十分钟后再等他电话。我听到村长老杜在电话里咒骂他这几个月都死哪儿去了,老婆都怀上别人的孩子啦,你要不回来她就改嫁啦。
石五爷当然也是乐呵呵地答复说,要不先怀上你的吧,这样咱就能扯平了。
我知道这是他们成年人在开玩笑。那样的情况在我们那个民风淳朴的小山村里,存在的概率是很小的。二十分钟后,石五爷果然得到了一个电话,兴冲冲地去找他的朋友,却是吃了当头一棒:没有这个地址,也没有这个人。
妈的!他倒有先见之明啊,怎么就知道我们会背个骨灰盒来找他!
石五爷高涨的热情一下子熄灭了。我明显地感到这时他走路的步态很是疲惫。就拉他在一处公交站点的长椅上坐下,让他抽支烟歇一会儿。
“哎呀!那个狗东西,现在想起来,不偷都像个贼啊!”
我好奇地问他怎么认识这个人的,既然是朋友,怎么留个电话还是假的呢。
“还能有什么途径认识。旅店里呗。我不当老师了,日子总还得过吧。出去跑点小生意,帮乡镇企业推销个袜子裤衩灯泡什么的。遇到一起了,说说话,就这么认识了。临走时还借了我二十块钱呢。谁知他是个玩人的家伙!”石五爷这样回答。
躺在旅馆里,百无聊赖,石五爷一遍一遍地念叨着,向我传达着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块钱了这样的信息。于是我也焦急起来。焦急中突然来了点灵感,随手抓起一份当地的晚报胡乱翻,翻着翻着就看到了一些招聘广告。我立刻来了精神:“我们去应聘找工作吧!”
看着这些小广告,再想想自己的境遇,石五爷也同意了我的想法,选定一家名为“六洲国际商贸”的公司去应聘。
看到了吧,这可是个大公司。“六洲国际”,大吧!地球上有几大洲?不就七个嘛。可是南极洲那地方终年冰封,太冷,人没法住,那就不算了,有常住人口的就是六个。你看,人家取“六洲”这么个名,太有意义了吧。就是要生意遍及全球,把生意做到满地球有人的地方去。
够气魄!所以我们选了这个公司去应聘。
七弯八拐,打了好几次电话后,终于在一个妙龄女郎的接引下,在一处居民楼里找到这家公司。(不好意思,插一句,这是我截至目前见过的最为漂亮的一位身材曼妙的女性。)一位身材瘦弱不堪、病秧子一样,自称刘总的人面试了我们。简单问讯过后,面试当即通过,月薪两千,先交押金三千。
先交押金三千?我们两个人可是六千啊?我们现在到哪里去弄这六千!
于是石五爷就像孙子一样地告起了艰难,说我们也是生活所迫,出门来找生活的,哪有那么多钱。请刘总大人大量,先别交这六千了,以后按月从工资中扣吧。
刘总说这哪行,这是公司的规定。你想想,我们这是“环球公司”,这么大的招牌,你没点抵押哪能行。万一你中途跑了,那不是坏了我们公司的形象、毁了我们公司的声誉么?
在石五爷一再讲明我们处境艰难的恳求下,刘总终于显出了他的宽宏大量,同意我们押金减半。
可是这三千我们也没地方弄去啊!
这时刘总开导说:“你们有没有带来什么值钱的东西?用它抵押也行。”
唉!你这……你早说不就得了嘛!
石五爷大喜,说有一样宝物,是个古董,西夏时候的,权且为质,等开了第一月工资时再交押金赎回。
刘总同意了,让我们带宝物来验视,还请来了一个专家。专家认定这是个古人用的东西,只是这种东西古时候很多,要是上面有梵文的,那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我们这个品相差,裂纹多,最多也就值个三两千。
就这么着,刘总以我们从土里刨出的那个骨灰盒做抵押,聘用我和石五爷为公司员工,薪酬每月两千,即日上班。
怎么样?羡慕了吧?
我们都成国际公司员工了!是“六洲国际商贸公司”!“国际”,明白吗?就是能绕地球转圈!放到这个公司里来说,那就是这地球上没有它不能做的买卖!
可是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呢?这个刘总没直言相告。只是让我们先回旅馆,明天一早来听候调遣,准备出差。
第二天早早来到六洲商贸公司,门还没开。等那位身材曼妙的姑娘到来,打开门请我们进去,说刘总今天有别的事,现在只听她的就行,按他说的做。
她让我们换上她提供的西装皮鞋,说这是公司的工作服,不能随便换,出差时要一直穿在身上。然后交给两张火车票,一只电子手表,两百块钱,说是去云南出差,到了昆明会有人接站,其他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吃住都有人管,只管按来人说的做就行了。说着还拎来一大袋方便面和瓶装水,打出租车将我们送到火车站,买了站台票一直送我们上车,目送我们离开。
&石五爷的感慨
火车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黄土岭间咣哧咣哧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时到了延安。
啊!这就是从小学到中学的课本中多次出现过的革命圣地啊!我兴奋的直掉泪。我终于来到革命圣地了。我心头很热,吼咙发堵,想哭。这是我没有料到的事情。我竟然来到了延安。
“怎么啦?”石五爷轻声地问我。
我不好意思了。回头冲他笑笑,开始揉眼睛。
“娃儿啊,我看出来了,城市是你一直在向往的地方啊。是不是?”
“难道你不喜欢城市么?要什么有什么的。”
“喜欢!可是你得有在城市里生活的资格。比如说,你得在城市里有个工作,有住房,这样你才能承担得起生活的成本。不是每一个城里人都生活得很自在啊!有些还不如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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