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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发

作者:西部井水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3-02-10   阅读:

  
  这下可把红雨给救了,她说,贺总管这头假发,其实不算是假的,不过是个时光隧道,让贺哥回到了他的青年时代。那时的贺哥,一定是个大帅哥,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一脸英俊,一头乌发,不知道让多少个姑娘和少妇追求过。我和贺哥要是生在同一时代,一定追贺哥。贺生寿说,看来你俩相见恨晚啊,但愿时光倒流,回到从前,老五二十出头,三十不到,你们俩就一见钟情吧。红雨笑了,说,不行不行,那时候我妈还没把我生出来呢。
  贺生寿爱喝酒,但酒量不行,见喝就醉。他一边喝一边说,老五年轻的时候,倒是一表人才,可是他不务正业,搞投机倒把,还把头发梳成分头,流里流气,没有哪个女娃愿意跟他,后来晃荡得年纪大了,都三十了,就更找不下,急得没办法,见了人家母猪都想往身上爬。
  这红雨真是生在新时代,不知道什么是投机倒把,也不知道爬母猪背是干什么,就愣愣地看着贺生寿,说,啥叫投机倒把?跟母猪有啥关系呢?贺生寿正要解释,被占奎一把拦住,说,投机倒把就是偷人家隔壁邻居的鸡吃,可吃吧,又没吃完,把鸡屁股扔在人家院子里,人家院子有头母猪,就使劲儿拱那鸡屁股,让主人看见了,一下子抓住了把柄。红雨说,贺哥,你太有个性了,也太有才了,你要放在今天简直是男神,迷死一大片,气死一大片。贺生寿说,也没把别人气死,差点把他爹气死。等老了不要媳妇的时候,倒是人气很旺,被女人们缠着。红雨说,呀,老来俏,老来红啊。占奎的大哥宏奎说,五叔退休前一直在乡妇联当干事,每天找他的除了女人还是女人。
  贺老五端起酒杯对红雨说,不要说什么一见钟情,咱们喝个交杯的。大家都起哄说“总管喝一个”!红雨也是经过场面的,端起酒杯,就和贺老五勾着手喝了一个。大家都鼓掌。贺老五喝点酒就把持不住了,他对所有人说,你们都出去,我和红雨商量个事。贞子说,五叔,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去!去!贺老五站起来把大家都朝外撵。其他人没办法都出去了,这下贺老五如鱼得水,端着酒杯用手勾着红雨的脖子说,妹子,你能喝多少?哥想探探你的底。红雨笑着说,不用探,一杯都喝不了。贺老五诡秘地一笑道,你知道我拿啥探?红雨甩开了贺老五的胳膊,说,妹子把你叫哥呢,咋这么说话呢?老五嘿嘿一笑道,妹子,你把别人叫爹叫妈的,能不能把哥我叫个老公?红雨收起笑容说,贺老哥,话说到这里算终点,再也不要往下说了,再说妹子生气了。贺老五还是嬉皮赖脸地说,有啥不可以吗?反正是挣钱。说着,他的手就伸到红雨身后。红雨感到一条蛇从自己的腰间一直爬到子的屁股上,并且在那里翻卷身子。红雨立刻正色道,我是艺人,卖艺不卖身,这是我的底线,你不要再探了,再探就翻脸,让你老哥没面子。
  这时占奎闯了进来,笑着说,五叔和红雨喝得咋样了?贺老五耍红雨没得逞,大家继续喝酒。忽然,宏奎的儿子文珂进来晃了一下,看见贺总管的黑脸,转身准备走,却被贺总管喝住。贺总管就把文珂如何拿他的假发开玩笑的事给占奎和宏奎说了一遍,并且说这娃太没礼貌,你们要好好教育。宏奎本来是管不住儿子的,今儿喝了点酒,来了胆子,说,文珂,给你五爷赔个不是,要不然看我咋收拾你。文珂看着满脸是汗水的贺总管说,对不起五爷,不过这个场合应该把假发卸了,小心把你热死了。
  6.
  村里一片漆黑,就占奎家门口一片灯火辉煌,喇叭声高昂。演出开始了,是红雨搭的歌舞班子。演出之前,红雨先是像一个女儿一样,在灵前祭拜。男女孝子在灵前跪了两长行,乐队的锁拉声,嘹亮动听。司仪拉长了声音,像唱又像说地宣布下一个程序:有请……吴老先生的干女儿红雨上前祭拜。此时的红雨,不再是一袭黑裙,而是一身洁白的孝衣,右侧发髻有一朵洁白的绢花,头上的孝巾一直从头顶垂向身后,拖在地上。凄楚而婉约,圣洁而妩媚,庄重而俏丽。她按照古典的礼仪,动作优雅而得体地跪拜、施礼、奠酒,如此反复多次。孝子们看得忘了跟随她的动作叩头,村里的人都看呆了,贺总管脸上也开出一朵花。祭奠完毕,红雨跪地喊爹哭爹,声泪俱下,悲痛不已。在旁边看干女儿的吴老太太,潸然泪下,心疼不已。红雨节目完毕,歌舞演出开始。红雨走出灵前,来到吴老太太跟前。吴老太太一把拉住她,爱怜地说,娃快坐下歇歇,我的闺女。红雨搀扶着老人说,妈,我不累,我扶你看演出,马上开始了。
  吴老太太等亲属和乡亲数百人在台下看节目。第一个便是红雨的演出。她的第一个节目是民歌独唱《父亲》。在音乐过门期间,她以悲痛的心情说,亲爱的爸爸,你老人见能听见吗?您的女儿红雨给你演唱一曲,希望你在天堂的路上,一路走好。话音刚落,就博得一片掌声。她的演唱字正腔圆,声情并茂,梨花带雨,如泣如诉,一听就是专业的。台下不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和掌声。红雨在台上真情演唱,吴老太太在台下一遍又一遍地抹眼泪。她演唱完一曲,按照规矩,就是需要亲友打赏,打赏已毕,才能演唱下一曲。亲戚中,有钱的人并不多,最多的给五十,少的十块,而占奎的朋友大都是搞企业的,打赏最少的也是一百元,多的三百元。忽然,吴老太太站起来,说我也要打赏。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下,她颤巍巍地走到台前。贺总管和一群人把老人家扶上台,红雨立刻过来搀扶老人家。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吴老太太,被老太太推到一边,她直接从自己的脖子上把一个很粗的金项链解下来,挂在红雨的脖子上。这下,台下沸腾了,掌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这个情况有点意外。贺总管这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复杂,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好家伙,这一个项链可是值五六千元呢,就这么轻易打赏了一个演员。她老人家会不会反悔?占奎弟兄们会不会答应?这个事情可是自己一手导演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怎么担当得起?而这个红雨,竟然如此贪心,这么贵重的礼物也敢收下。他不由得满身是汗,头上的汗珠子沿着假发不停往下流。
  占奎弟兄和妯娌,看到老太太的如此挥金如土的做法,都震惊了。先是贞子受不了,把占奎叫到一边,说老太太糊涂了,照这样下去,咱们的家产不知要把多少给了那个女人呢。占奎虽然有钱,但也觉得这样不合适,说不定老太太再来个出格举动,事情就不好收拾了。况且,他对母亲的为人是知道的,一向出手大方,乐善好施,要袜子连鞋都给的主。红雨的节目还在继续,占奎赶紧把母亲叫回屋里,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因为老太太的脾气大,几个儿子和儿媳还不好直接埋怨老人。于是,只好找贺总管来,让他出面说,因为他是始作俑者。
  贺老五见占奎叫他商量事,暗暗叫苦,后悔不该给吴家弄这么个靓点,到最后要成为自己的污点。在老太太屋里,几个儿子和儿媳妇都神情严肃,就连孙子文珂也一脸不满。大家都不说话,老太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疑惑地说,你们把我叫来说要商量事,咋都不说话呢?良久,还是没人搭腔。老太太站起来说,你们不说话,我看我闺女唱戏去了,说着就往外走。贞子一把拉住老人说,妈,哪个是你闺女呀?人家不过是个演员,做做戏,为挣钱的。占奎也说,妈,不敢那么认真了。宏奎说,妈,说明白了,那就是骗你钱呢,你以为真是给你当闺女?你要不给钱,看她叫爹叫妈不?儿子儿媳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厉害,老太太一下子火了,说,那当初谁让我认的干闺女?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贺老五的脸上,贺老五的脸上依旧是大汗淋漓,这汗水又把大家的视线带到他的假发上。贺老五这下说话也没有高喉咙大嗓子,小声地说,我只是那么一说,你老人家还当真了。老太太一听,火气更大了,说,老五,原来你这是骗人啊?要不要当着乡亲们的面说,我老婆糊涂,现在子反悔了,把钱和项链要回来?占奎说,妈,也不要这样,我们就是给你提个醒。老太太站起身说,你们不要给我提醒,我的家我做主,我想咋就咋!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精华: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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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很棒的一篇小说。就像电影的长镜头,一气呵成。从死人到下葬不过几天时间,各种人物悉数登场。要有这种体验的话,你会发现这些事就发生在身边,真实又带感。假发贯穿了整个小说,开头起因,中间人们嘲讽,丢假发,到最后自己因假发耳死,这个线索很妙啊。除了头发是假的,小说还有另外一个虚假,就是红雨叫老太太妈,这两条线索并行,使得小说丰满起来。期间的风俗人事穿插有趣,人物刻画立体鲜活,叙事流畅,语言精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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