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寸金桥头顶,飞旋。
一群群,纪律严明。
飞来飞去,却非来非去。
由此看——
鸽子的思想,受过系列性改造。
鸽子,纷纷拍着翅膀。
意象锃亮。顺着阳光往下飘。
桥下水,必须随风蒸发。
上涌。
桥头。碑文。那场抗法战争。
都拭擦锃亮。儒家的后裔,
以太阳的名义,闪入伍儘眼里。
伍儘眼里,正义斜放着。
闪着诧异。警惕。怀疑。
一层层,设防。
布置缜密。行动隐蔽。
目的——
将老五隔离。
不妙!老五心里暗呼。按此看,不仅伍儘的大脑程序已变更。脑细胞,神经末梢等软件,亦被设置新的防火墙。身处新的防火墙内,伍儘仍用旧的习惯方式来刷新,自然擦觉不到不妥。
若是察觉不妥,也就不存在此时的不妥了。老五皱着眉头,在心里苦笑自嘲着。此时,伍儘放射出来的眼神,温度已经越来越高。
老五心想:莫非,这丫头把我当成了碑文里卷发红毛的法国鬼子?不能坐以待毙了,要主动出击。
老五赶紧让灵光闪起来。
“此飞翔之状态,纯属玩耍!”老五用肯定的语气对伍儘说。他想瞬间就能打消,伍儘在这瞬间前的那一瞬间的猜疑。先让伍儘回到,最单纯的层面去。
伍儘依然沉默。不过她的眼神已经从老五的身上撤离,开始转向天空,捕捉起鸽子的飞旋。原本绷紧的脸,也慢慢松弛至自然。
伍儘的这些变动,正是老五想要的效果。于是,接着缓缓地说:“就像我的童年。”
原来,老五想避开,与伍儘坚固的正面交锋。于是,将策略迂回到侧面,寻求突破口。老五第二步计划,勾勒出蓝色调的记忆画面,让自己童年牵出伍儘的幼稚,再伺机,唤醒她的心灵。此时,伍儘把放牧在天空的眼神收回,再次聚集到老五的脸上。刚才的对立状态,渐渐淡了一些。好奇,期盼便浓了起来。这一丝的变动,老五不禁欣喜。第二步计划开始实施——
童年,在一口古井里
井里,住着七八户。眉眼不和睦。
白天。
汉子,攥拳头大的汗。到地里,
跟瘫在纸上的数字,要工分。
傍晚。
娘们,含一嘴的柴米油盐。在院里,
与争食过界的鸡鸭,引典。
娘们的引典,与书上的典不同。
如:
娘们典,指鸡为邻。书上却写成指鹿为马。
娘们典,指鸡骂人。先生错说成指桑骂槐。
井在南方。童年无鹿马,更无桑槐。
我。只认人识鸡,并相对朝夕。
便觉得:书,比娘们假。先生比女人笨。
笨蛋先生,为表彰我的意外的聪明,
再为孺子们竖榜。则,奖我罚站。
授奖台一站。我:挺直、严肃。
一堂堂的荣耀,一腔腔的热血,都沸腾。
一颗红心,躲在红领巾的背后,直骂娘。
那时——
童年的天是井口。井口的天是红旗。
猩红、鲜艳、招展、猎猎。
红旗,在井口烧。
井底。泉眼,都要沸腾。
泉眼,沸了。
蒸出,阶级。
划分利索、合理、整齐。
误人子弟的凳子,有坐享其成事实,是地主。
臀部。给凳子做过长工,属于贫农。
四肢。表面干瘦,青筋突出,属贫下中农。
肚子、胸肌。都有肉质嫌疑,先划为富农。要通过思想再改造,让劳动观察效果。
上面的头颅。是革命战士,或知识分子,成分模糊。
钻进头颅内部,是脑子。
认字。深谙兵书。
会使眼色,观四面。会收耳风,听八方。会暗示,
连毛都还没张齐的嘴。喉咙里,痰的旗帜鲜明。
佩戴着痰的土话,斗志昂扬。
队伍,从牙门开出。“操”步整齐。
“妈B”口号嘹亮。都流利,都苗正根红。
井底。我只有两个玩伴。都不是青梅
我们都是井底的蝌蚪。
泡着泉眼,摸不着天。
那时——
四季,眉清目秀。风雨,直来直去。
长上井壁的野果,轮值分明。
规规矩矩地等着,三只蝌蚪的跳跃。
就像,蝌蚪在等野花的凋谢。
“卑鄙!”伍儘终于开口了。虽然只吐出两个字,虽然语句含着蔑视,可对老五来说,已经赢得了一场胜利。对于伍儘的不理解,老五很能理解。在噪音、废气包围的混泥土里,伍儘是应该珍惜与花的距离。伍儘的花,种在书本上,开在花圃里。花的红,花的香都规矩。她不知道,老五童年里的腹饥与嘴馋。漫山遍野的野花,香与色都不能解馋果腹。何况,野花上面还飞着戳人的蜂。这时,老五对原先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伍儘的五月,
没有理由不离开。
要建议伍儘,躺下来。
用睫毛修剪一下月亮。
让花的影子,更清晰一些。
也许就能留下,本质。
十六岁的五月,是虫期。
伍儘的叶子上面有斑点。
色素有点超前。
这是,乱服诗句的过敏反应。
十六岁的五月,
体温飚升。经期不稳。
只适合——
中草药文火慢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