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3:15pm的黄金时光,毫无意外地奉献给了江老锃光瓦亮的脑门,以及其唾沫横飞的表演。视线在教室里粗粗地扫了一周,大概唯一一个坐得笔直挺拔的就是蒹葭了。
我从最后一排死命地盯着蒹葭的后背,我想,就算不能看穿那薄薄地小身板里究竟潜伏着怎样的想法,也至少要看得她如坐针毡才行。
可惜我未遂了,无趣啊!
迄今为止,我也不知道我当初是抽了哪门子风,竟然卯足了劲儿要报这个学校的化学专业。就连南河也说,像我这种情商打头的人,充其量就适合弄几篇酵母体吐吐酸水,化学这种技术活,不适合我。
我给南河发了条短信,“嘿,兄弟,秃秃又在折磨人了,快来拯救我吧!”
过了十分钟南河也没回我,趴在桌上晃了晃手机,信号满格。
好吧,睡觉。我拿出书,毫无例外地翻到绪论,然后埋下头跟着大部队一起昏昏欲睡。突然之间教室就安静下来了,我有些不适应,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江老满脸赞赏地看着离我一米远的男生,说,“同学,你可以回答了。”
敢情是抽问呢?我促狭地盯着南河,他转过头来对我眨眨眼,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江老,半天蹦出一句话,“老师,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一点疑问才举手的——既然这个方程都叫白努力方程了,咱干嘛还学它?”
我登的乐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江老脑门以下,脖子以上的部位。呵呵,一会乌青一会乌紫,真艺术啊!
我在南河被老师赶出去几分钟之后才偷偷溜出去,看到他特得意的脸,我忍不住一个拳头砸过去,“你白痴啊!你懂化学吗你!”
南河说,“你懂艺术吗你?”
“得瑟个什么劲儿呢?”我一边嘟啷着,一边给蒹葭写短信,“出来么?”
“你们去吧。对了,告诉南河,以后别老这样捣乱。”
喏喏喏,看吧,看吧。和以前一样,蒹葭就是这么一个毫无营养感的人。
我把手机在南河面前晃了晃,南河无奈地耸耸肩,“她就是这样。”
她就是这样,南河总是这么说,好像他们的瓜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根深蒂固似的,我特别不喜欢这种语调。
“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先认识了你邱南河,再认识了沈蒹葭,继而才有了以我为中心,牢不可破的三角关系。邱南河,你凭什么这么自来熟啊!”
邱南河不屑地撇撇嘴,嘟啷一声,“我不跟傻妞计较。”
我跳起来赏了南河一个响当当的钢指嘣儿,然后给蒹葭发短信,“老地方吃饭,我们等你。”
蒹葭曾经说过,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执念。说这话的时候,她那小眼神儿一愣一愣的,特别诚。
那时候我就笃定地想,如果真是这样,我的执念一定就是南河。
我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感叹情深缘浅,南河对蒹葭那点意思,不用我指点都能够一目了然。但是南河不说,蒹葭不说,我也不说。
2、
刚认识南河那会,我正疯狂地迷恋着一项男女皆宜,雅俗共赏的运动——乒乓球。我特喜欢那种甩开膀子扇耳光一样的感觉。每扇一次,我就幻想着程锦牵着他的“二五八万”在我面前飞到南泥湾劳动改造的情景,继而嚣张狂笑。
由着我一往无前的霸气以及狰狞的笑容,我已经打遍南一中无敌手了。
后来南河打败我之后对我的行为做了一个言简意赅的总结,“扭曲。”
大概那段时间学校最大的新闻就是,“金牌情侣突生事变,虞仓仓不敌娇媚小三”。所以我对于南河能够直接喊出我的名字丝毫不惊奇。全世界都知道,虞仓仓正顶着一个天大的笑话在校园里来回奔走。
呵呵,想我不大不小也是一风云人物,无形之中竟然狠狠地火了一把。
我甚至不知道那小三儿叫什么名字,只见她走到我面前,用拽得不能再拽的姿态直接将我摆在桌上的程锦送给我的那对小瓷人摔在地上,然后说,“你离开程锦吧,他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当时就想,你当你真拽一拽,你就成了二五八万啊!我并不在意,只是想着怎么向程锦讨回这笔帐,然而之后的事就是我无法预料的了。
程锦扶起那个在我面前大声叫嚣,继而甩了我一巴掌,最后被我掀翻在地上的“二五八万”之后,冷冷地对我说,“虞仓仓,你适可而止!”
呃,适可而止,然后,主角是我。
我猜到了所有的后续情节,只是我仍旧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然后呢?”
“虞仓仓,我们分手吧。”
我盯着地上的碎片,一声不吭,然后走到程锦面前,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这是你女人刚刚送我的,我还给你。”又反手一巴掌狠抽上去,“这是你欠我的,不用还了。”
然后我长吸一口气,帅气地甩下所有人,自个儿伤感去了。
第一次爬上学校的天台,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喝酒。我是真的不知道失恋应该怎么做,所以学着电视剧里所有狗血的剧情一样放纵自己。
邱南河的出现,是我人生出乎意料的转折点。那及时度几乎要让我以为那就是我溺水之后的救命稻草。我一直不以为我会跟这种所谓的差生有任何交集,却不料上帝总会在一些转折点眨一眨眼,然后一生就那么轻轻巧巧地改变了。
我看着那个在乒乓球桌上狠狠教训过我,末了还送我“扭曲”二字的家伙在我面前笑到猥琐。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以教我吹瓶子为由骗光我所有的酒。
我闷闷地看着地上的酒瓶,闷闷地赏了他两个字,“无耻!”
那是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能力,因为这是我第二次败给他。第一次斗勇,第二次斗智。
所以我说,如果认识蒹葭是虞仓仓生命的必然的话,那南河绝对是一个偶然。
之后的事情就很好猜测了,南河继续用他无耻的自来熟态度骗走了我剩下的烟和零食。然后宅心仁厚地告诉我,“其实你并没有那么难过,你只是心有不甘而已。程锦那家伙,哪配得上你啊!”
我咯咯笑了两声,完全忘了之前想要将这个蹭吃蹭喝的家伙大卸八块的心情,“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那段时间南一中传得风风火火,邱南河对虞仓仓如何如何。比如邱南河带一大帮人围堵了程锦;比如邱南河大摇大摆将一盆仙人掌放到虞仓仓桌上那个放过陶瓷小人的位置;比如邱南河私自改了节目单,在学校晚会上为虞仓仓唱了一首《卡门》。
每一件事,被传播一阵又换成新话题。所有人都不再讨论虞仓仓是如何与旧爱程锦剧烈的分手仪式。我有些恍惚,看着那个唱着《卡门》,对我挤眉弄眼的家伙,心不受控制地腾腾腾起来。
但是南河说,“我跟仓仓是铁哥们!”
所有人都在吆喝,我却有些失落。铁哥们还是哥们,好朋友还是朋友,你是这个意思吧。于是一直到现在为止,我假装着平静,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所以我后来还说,败给南河,是虞仓仓的必然归宿。因为不管做什么,这是一开始就已经默认好的潜规则。
南河教会我,就算是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但我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另一桩事。
3、
这些所有,就是我认识南河的全过程,情节单一浅薄,以至于我一杯奶茶都还没喝完就将其溜了个遍。
那家极其矫情的快餐店仍然一如既往矫情地放着歌。我跟南河潇洒一圈之后一人点了一杯水面对面坐着,特有校园情侣的调调。唯一不和谐的,就是那首声嘶力竭的《远得要命的爱情》,让我努力营造的气氛瞬间支离破碎。
蒹葭发来短信说,“我还有点事,你们不用等我了。”
回到寝室,蒹葭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有些急了,图书馆,自习室跑了个遍也不见人。
半夜十二点,蒹葭回来了。我拉拉她的衣袖,“你怎么了啊?”
对铺的宋芸芸看着我着急的样子冷笑了几声,说,“你急什么啊?傍大款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