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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随笔散文

作者:溪宝宝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10-03   阅读:

  
  今年我22岁,在我过往岁月中的印象里,父亲从未对我说过好听的话,从没做过亲昵的动作。
  我的父亲是一名极普通的农民,他没什么文化,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后来他有跟我提起原因,说是学不进去,他甚至不会使用智能机,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一直用着一个老年机,还经常让我关掉自动播报语音和调小音量。他长的很高大,黝黄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清俊的模样,他固执,带着中国前辈传下来的特有的古板和大男子主义,他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可是对文化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所以他对我要求就特别高,只是用错了方法,导致了我对他产生了长达数年的不解和埋怨。
  我有过一个哥哥,是曾经,我的哥哥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在我眼里他是一个完美的兄长,可是后来他生病了,一步步从一个鲜活的少年变成了一个躺在床上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病人,我照顾了他十来年,我是妹妹,理所应当,更何况有个哥哥真的特别幸福,可是他还是在我初三那年去了,撑到我放假回来那一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等到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发现我自己异常冷静,我哭不出来,可能是心痛到极致了吧。我安慰着失声痛哭的母亲,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在自己房间里抱着双膝默默流眼泪,黑夜总是格外让人情绪失控,父亲反而显得格外冷静,他冷静的处理着哥哥的后事,跟大伯和叔叔聊了一个晚上,他总是很坚强的,我想。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妈妈的哭声中醒来的,眼睛很痛,我挣扎着爬起来去看,一并赶过来的还有大伯。意外发现父亲红了眼眶,看见自己的亲兄长,他泪水在眼窝里打转,他手里拿着哥哥以前用的尿壶无助的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床榻,嘴里喃喃道:“我想着他早上该倒尿了,我还想着去给他换尿壶……”他固执的紧紧攥着那个老旧的尿壶,看着空荡的床榻,无助的像个孩子,大伯也红了眼圈,紧紧抱住父亲,父亲号啕大哭,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哭。
  后来的日子波澜不惊,我不是个学习用功的孩子,仗着脑瓜子还算灵活总算有惊无险度过了大学时期,也如愿考入了自己理想的研究生学院,这一点在父亲眼里我是立功了的。因为我们家族可能是没有读书这个基因,从上到下硬是没出过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所以我很是给父亲涨了一次脸,他不知道我的学校在哪里,也不懂我研究的方向是什么,他只知道我考上了研究生,那就是顶厉害的。
  而随着一步步成长,接受了更多的教育,我的眼界也慢慢开阔。思想也逐步开放而不局限于父亲教给我的封建思想,可想而知我跟父亲的矛盾就开始积累了。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封建社会出来的人,他的思想很保守,他不允许我跟男同学有过多的交流,不允许我参加一切同学聚会这种跟学习无关的活动,回家规定门禁时间,不许逛街,不许乱花钱,不许穿一切不朴素的衣服。对于钱财和社交这方面他管的异常严格,而我接受的教育跟他产生了明显的冲突,我完全理解不了他,觉得怎么这个社会还有像他这种老古董,但是我也害怕他。小时候不听话他直接动手打,他长得高大,一个巴掌下来我的头能长好几个包,也被竹条抽过,后来长大了他倒是不动手了,但是他脾气一样暴躁,瞪着眼睛说话的模样着实吓人,我被管的服服帖帖的,一直都不敢跟他当面作对,在这种情况下,我是没有青春叛逆期的,平稳度过了我的高中三年。
  直到我步入了大学。长沙的夜景很美,民风也很开放,形形色色的生活使得我释放了天性,远离家乡重获自由的我很快适应了大学的生活跟学习,压迫太久观念不合的原因使我变得极度不念家,刚开学在室友因为想家嚎啕大哭的时候我抱着手机打游戏不亦乐乎,我尽量避免了回家的时间,偶尔回家也是待不过三天就找各种理由回长沙,母亲曾一度抱怨哪有女孩子这么不念家的。
  后来长大一点了,懂事了,也开始慢慢去理解父亲,他养大我不容易,他所有的希望都压在我身上了,他老是说你要明白咱家家境就这样,没有后台,什么都得靠你自己。我都能理解,而且我从未怪过他。但是由于他的观念我不可苟同所以我对他一向敬而远之,尊敬有,亲昵是没有的,好在父亲也是不善言辞的人,所以我们相处得也不算很差。
  而矛盾积累肯定是有爆发的时候,我情窦初开,青春期的感情羞涩而美好,由于父亲是极度反对读书谈恋爱这种行为的,所以一切都在地下偷偷进行,毕竟这么些年来,我也把父亲的脾气摸的一清二楚,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个歇后语运用到了极致。间接导致了我现在满嘴跑火车,说谎从不就脸红的性格。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嘛。
  矛盾爆发点是在我在家时接了男友的视频通话,并在楼上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那晚上母亲工作回家后就被父亲叫走一直在说什么,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我没有一点解决的意思,因为我也累了,而且当时我自觉我已经长大了,可以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了,后来那天晚上,父亲开始一句一句的教育我,他从来不懂怀柔政策,与其说教育我不如说在怒斥我,仿佛我十恶不赦,不知廉耻一样。听着他属实不怎么动听的话时,我当时也爆炸了,只感觉压死稻草的最后一匹骆驼狠狠的砸下来,被愤怒和委屈冲昏了头脑的我当时只想着发泄情绪,难听的话一句一句往外蹦,“我已经21了,为什么不能有社交圈子?”“别人的爸爸为什么都能理解为什么你不行?”“我就打个电话,我就十恶不赦了?那我以后不要跟别人说话了不要社交了行不行?”“每次都这样,从小到大哪次聚会你让我去了?我都不敢跟你说,因为你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一边哭一边说。说完就跑自己房间锁上门。
  我觉得自己很委屈,后知后觉还带了几分害怕,毕竟二十几年的压迫感没那么容易打散的。后来母亲过来了,在门外让我开门,我不肯。在我眼里,母亲就是帮凶,我其实也很不解。母亲是个文化修养很高的人。接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说怎么反驳父亲的想法。母亲无奈,在门外说:“你不该这么说你爸爸的,你这样说,他多伤心啊。”我反驳:“那他那样说我,我不伤心吗?”母亲顿了顿,“你要这样想,他就是这样的人,他思想就是这样的,他改变不了的,所以有时候你也要站在他的角度想想。”我不做声,母亲叹了口气,去劝说父亲去了。
  我却陷入了沉思,我的脑海中一种从未有过的思想出现了,是啊,父亲没什么文化,没接受过高等教育,他的思想仅仅限于他的父辈传授给他,他没有像我一样有这样的条件去开阔充实自己的视野和思想,在他的世界里,除了母亲跟那几亩地,就只有我了,他不懂我那些什么所谓的社交礼仪,更不懂什么叫开放式思维,在他的世界里,读书是唯一的出路,谈恋爱就是要结婚的,我永远是小孩子,不谙世事,需要他管制。他只知道我是他女儿,他不允许我受到一丝伤害,想到这一点,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说来也搞笑,他辛辛苦苦送我去上学,而上了学的我,因为多读了几年书,却一直嫌弃他思想老旧,古板。我苦笑几声,为自己的愚昧无知,也为自己的故作聪明。也终于理解了母亲对父亲的尊重和顺从。
  回头想想,父亲对我的严格要求难道不是爱我的表现吗,明明出生在农村家庭。我偏偏被养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手指细长白嫩。冬天早上耐床不肯起,怕洗脸水冷了父亲每天早上把脸盆端到我房间里,我洗了又端出去,我体质一直偏瘦,挑食,他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厨子,他对自己省之又省,却按时给我买最好的牛奶,别人有的我从来不缺,他不让我吃垃圾食品,因为本身它就不干净啊,他不允许我谈恋爱,就是因为有很多被骗的例子啊,逼我好好学习,是因为对于普通人而言,确实是条条道路通罗马,但是这个世界人实在太多了,普通人想有出息,读书确实是少有的不看家境不看背景的阳光大道。其实好多好多这样的细节,但是我却只看到了他生硬的话语,却从来不去细看下面藏着的那颗异常柔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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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闲言碎语   精华:韵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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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闲言碎语:
孩子们在爱中生长,沁润着无限的蜜意,可却总是要长大之后才能明白那严厉背后蕴含的无限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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