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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棚记事

作者:蒋世鸿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5-15   阅读:

  
  鱼棚在南畈水库旁边,盖得极其简陋。以土坯垒就的起尖的墙垛上,放十几根一握粗的木棍,权当承重的檩子,在檩子上方覆一层蛇皮袋,再铺上厚厚的稻草,鱼棚就落成了。
  鱼棚较小,大概有五米见方,里面放上一张极差的床后,所剩的空间已极有限。鱼棚有一门一窗,所谓门者,是单扇的,也只是随便找了几片木料钉成一排,安上即是。门并不上锁,只是以钌铞儿搭在门鼻儿上,用半截带钩儿的小木棍儿钩上而已。因为里面除了那张床及床上铺了一层稻草之外,别无他物。所谓窗者,只是对着鱼塘所开的一个一尺见方的方形孔,以便于对鱼塘进行瞭望。
  这鱼棚是三哥一个人只发了两天的时间盖成的,用于看守鱼塘中放养的鱼。三哥爱养鱼,在我们村附近算是个养鱼能手。每年春季,三哥便找到放鱼秧子的人,在鱼塘里放上数千尾鱼苗,然后将塘娄堵死,水渠栅好,直到仲夏,这期间几乎不用管,只是偶或扛上条锨去巡一下水罢了。
  到了夏末,就要开始对鱼塘进行看守了。这时,鱼苗经过几个月的生长,已长到半斤左右了。如不看守,会被偷鱼贼偷个精光的。需要看守的时间都是在夜间,所以每天天一抹黑,三哥就背上铺盖卷儿带上手电筒到鱼棚去了。要整晚睡在那里,也正是因为有人看着,偷鱼贼才不敢来偷。如果这期间有一个晚上没来,那损失可就大了。偷鱼贼必定在当晚下手,他们像是长了千里眼和顺风耳一样,必会知道无人看守的消息。这些不劳而获的家伙们,是最善于坐收渔利的。三哥曾经多次蒙受这样的损失,所以也特别看得紧。
  我偶尔也会陪三哥看守那么一两回,有时睡到半夜,整个野外一片漆黑,像是被罩在一个黑色的大口袋中。据村里人说,南畈水库很野,甚至有人说见到过鬼与水怪之类,听起来倒是挺吓人的。但三哥的胆量很大,也极有煞气,所以三哥常常独自一个人在夜间看守,也并未听他提到过“怕”字。三哥照例会在后半夜起来,绕鱼塘的四周巡上一圈,打着手电筒,在塘面上照着,不时向四野晃上一晃,顺带咳嗽几声,向偷鱼贼们暗示这里有人在看守,就甭想打什么主意了。有时又将手电筒的光朝空中照射了去,只见那光束如利剑一般直刺向黑暗而窎远的穹窿,将那黑暗划破了来,使人陡具“倚天万里须长剑”之气魄。
  鱼塘里长满了水草,有斗笠苜,有金菱苞,有浮萍,有菱角,有青荇,有水藻,还有很多不知名儿的,簇拥在一起。从“池塘生春草”的春季开始,直到“天寒梦泽深”的初冬,水草们轮番儿抢滩占面,生势喜人,异常丰美,为鱼儿们的生长提供了天然的饲料。
  有时三哥也会去其它水塘中打一些水草来,撒在鱼塘中,算是补充饲料。偶尔也弄些糠麸做成的团粒来喂,那景象着实令人兴奋。但见团粒撒出如雨,落点处溅出水花儿,这时鱼儿们就会将头浮出水面,嘴儿一张一合地争食起来。众鱼儿成阵追逐团粒的落点,摆尾游动的情状,无比可玩。有身条大一些的,不时跳出水面,堪得“水深凭鱼跃”的味道。
  特别是在漫长的夏季,天气炎热的傍晚,到鱼塘,可以看到更为优美的场面。鱼儿们也许是怕热了,成群地浮出水面来,一开一合地动着嘴儿,像是在呼吸,又像是在悠闲地嬉戏,唼喋成趣。
  有时将衣服脱了个精光,从鱼塘的高埂上一跃而下,扎猛子,打扑通,踩水,仰肚,比试游泳的技艺,这是我最喜爱的。那时我最为拿手的要数踩水了,我能双手举着衣服,从此岸踩水到对岸,且踩水的过程中,能保持将肚脐眼露出水面,到对岸时,衣服不沾半点水,紧接着,又可以如此地踩水回到此岸,一般人都不是我的对手。而三哥最拿手的是潜水,他潜入水中,一口气可以憋上七八分钟,也是无人能敌的。如今再想起那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襟怀,甚为自豪,遗憾的是,无人能胜其艺,更无人能味其趣。
  三哥又在鱼塘的浅滩处种上莲藕和荸荠,为鱼塘增添了一道美丽的风景。夏天但见大半滩的莲花竞放,乳白的,粉红的,淡黄的,含苞的,半合的,全开的,争奇斗艳,常有蜻蜓飞来凑热闹,拨弄着花须,也有蜜蜂飞入莲房采粉,还有一些水鸟啄食其间,平添了几许意的情趣。到仲夏又可摘莲蓬,又可剥食莲子,又可挖出藕来吃,极尽其乐。荸荠开着白色的或紫色的小花,欲与莲花媲美,终不能胜,却也淡然悠处。仲秋后,可以挖荸荠了,于是又可享用那果实的富含水分的甜美了。
  到了冬月底腊月初,可以打鱼的时节来了。三哥便会借来拉网,请上几个人,做上一天的工,收获倒也不少。解决了自家吃鱼的问题,同时送一些给亲友,还可以到镇上卖掉一些,为一年的辛劳得些补贴,不亦快哉?
  这几年三哥因忙于农事与建筑,就没再养鱼了,鱼棚早已弃置。但是鱼棚内外所发生的事,却依然留存,留存于旷野的无垠里。
   2011年10月23日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精华:落叶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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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简陋而狭小的鱼棚是看鱼护渔的好所在,夜里在水库边上所见所为让人觉出三哥的气魄,鱼塘周边的景致和夏天鱼塘带给人的愉悦,都留着记忆里,成了永远的美好,仿佛那些辛劳和所得似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其间的经历更让人无限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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